明亮的季節

⊙ 文 / 路 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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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季節

⊙ 文 / 路 亞

路 亞：教師。詩歌、小說散見于《當代青年》《詩刊》《星星》《詩歌月刊》《揚子江》《中國詩歌》等刊。出版詩集《60首詩叢書·幸福的秘訣》。

我驚訝——

滿目瘡痍這樣靜穆無畏

你去了哪里，醉鬼們去了哪里

時間總是與我們開著冷冷的玩笑

真快呀，寒風一吹，整個世界就傾斜

那些妖嬈的花，紛飛的葉

去了哪里，這不可言說的傷

似快馬飛刀，美人遲暮，英雄已老……

“等到春暖花開，我就來看你”

我探出頭，看到窗外的梅花又開

天邊淡藍色的云朵向我飄來

遠處枯萎的樹正被一雙神奇的手弄綠

我熱愛的白馬從內心飛馳而出

我聽見你的笑聲在回響：“春天

遙遠，我卻喜歡它緩慢的腳步”

又見梅花開

你一開我就退到暗處

但我甘心

我長久地站在窗前

任你得寸進尺，鋪展開一片明媚

把我的眼捆綁，滲透我，灌醉我

多么曼妙的過程，你一開

我就想起去年此時

我說，你是不是他捎來的

李子紅

到處都在斬首，都是落紅

六月，我遇見一枚枚血紅的詞

如果沒有見到它在枝頭的樣子

你不會把紅還給它，叫它李子紅

而叫它酒紅，深紅

來人間一趟

它也見了日光、月光、風霜雨雪

也識了春風這個善變的浪子

所以它捧出的是紅得發亮的心

這時它幾乎是愉快的

仿佛不是永別，而是重逢

在秋天——

給我一截寂靜，一截虛空

別靠近我

讓我傾空，身輕如燕

讓我在身體之外，遠遠地想你

我是秋風中水洗多次的麻

是即將重見天日的煤

是別人眼里的柔軟無骨，心灰意冷

讓我在升起的寒意里保持沉默

接受草木的事實

相信它會從死里挺起身子

致歉書

春日、暖風、青草、光……

你看到了嗎？野雛菊又開了

我們走過的小巷，多么空

一根快斷的弦，被你輕輕撥響……

喧囂的日子里，我把哀傷

扔給了你

我把火焰和海水扔給了你

你是一頭獅子，卻沒有發怒過……

請接受我遲到的歉意吧

青草上一滴露珠，正滾落下來

我喜歡這里

我喜歡這里，這個角度

云在玻璃窗切分的格子里

一點一點移動——窗前的三株梅樹

忽而暴動，忽而寂寂不語

石榴花被炸了心，鮮血淋漓

這夏天的小心臟，還懷念著過去的愛情

雛菊抱著芬芳隱居去了？

草葉搖曳，小漿果甜蜜

黃昏來襲，我與睡獅的獨眼對視

一切開始迷離……

我在這里，你在哪里？

……夜，有無盡的溫柔

它解開衣裳，擁我入懷

我喜歡這里，坐在夜里

坐在這首詩里，想你

明亮的季節

一面鏡子輕輕搖晃，

溢出大把的黃金和碎銀。

這明亮的季節，富饒的季節。

一只黑貓從我的身體里躥出來。

春天要暴動，要革命，先發出警告：

若承受不了果實累累的壓力，

就不要開得這么恣意。

花朵們盛裝以待。

隨時開，隨時謝，根本不理會。

她們用一季來廝守，三季來懷念，

一生只為愛情而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