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的時代（組詩）

寧延達

十月十八日

十月十八日 這是個真實的日子

窗外陰沉沉 像要下雪

我直起身

在上帝面前跪太久了

為了求寬恕 煎煮過的身體再次抽搐

寒潮逼近世界

星光流出冰冷的淚水

為了求燃燒

星星遠離我們

十月十八日 這是個模糊的日子

散學的孩子騎著單車跑遠

麻雀們消失了蹤跡

陰霾下我甩掉影子

上帝 你可以悄悄說出生死了

別讓我盲目地愛著一切

卻只得到內心的孤獨

暗物質

——給史歷地下絲絨詩畫展“殘酷青春”之《像死

亡一樣幸福》

在夜幕與黎明之間

我們的存在 被稱為暗物質

在孤獨和矛盾之間

恐懼和興奮著的癮君子

被稱為暗物質

在對抗中渴望 溺死中升華

在如醉如癡 寂寞癲狂中

吐出的頹廢 唱出的頑固

被稱為暗物質

這是玻璃杯 不與餐盤為伍

這是油彩 不與無法造夢的白晝為伍

這是陌生的氣味 不與熟悉和曖昧為伍

這是充滿巨大驚喜的未知 不與設定的規

則為伍

這是更為含蓄的東西

更為細微的愛 更為激烈的恨

被稱為暗物質

這是扇子被握在手里和柄之間的部分

這是子彈摩擦過槍管 散發的部分

這是火柴熄滅 燒焦的部分

這是匕首揮舞 肉體上劃開的部分

這是喘息呻吟 做愛后垮掉的部分

這是記憶入侵心靈 被驚擾的部分

石頭比樹看到的更多

苔蘚比金屬看到的更殘酷

裹住地球穿越電磁和引力

不可見 不可聞

像迷戀而莫名 像掙扎而隱忍

像恐怖散發 像死神降臨

超越技法 遠離人群

忘記秩序 回歸內心

像蠶繭抱住一滴黑暗

放下所得 放下身體

放下世界 放下時間

像蝴蝶振翅飛走

那是暗物質

真正構成宇宙密度的部分

下午茶

終于挪出一點時間靜靜地坐下來

沏壺茶吧 讓茶水浸潤一下干枯的心

枯萎不是誰的錯 但它就是枯萎了

不知不覺中 失去了水分

可悲的是一直無知無覺

還以為自己活力四射 無需保養

水流嘩嘩 真好聽

可是過去怎么從來沒有發現？

窗外楊樹的葉子已經快落光了

核桃樹還泛著青色

我不知核桃會不會嘲笑楊樹

一個男孩劃著輪椅走過窗前

他的眼睛頓了一下

一對情侶忘乎所以地接吻

我猜那個男孩心里一定有一種膨脹

像壺中漸沸的開水

咕嘟咕嘟 我寧愿它一直把壺熬干

始終保持在沸騰狀態

普洱也喜歡這樣的溫度

那么龍井是漸入安適的老年境吧？

我為自己喜歡普洱而欣然一笑

身邊的朋友已經開始接二連三出現問題

有的心臟不好

有的患有腫瘤

想想自己真是幸運的人 上帝的手術刀

還在猶疑之間 還不忍心我這根

奔波的木頭失去吸水的根脈

熱水洗凈杯子 濾去茶的碎沫

思想和血液中的斑塊 紛紛現形

我愿意和生活拼誰最先去掉雜質

或誰被最先沏出醇厚的味道

我更愿意和你 他或她

分享這些醇厚

直到彼此徘徊 不舍

直到那最后的茶根 被倒掉

你們還會回望他一眼

心臟再次膨脹起來

一切都可以變得更好

快去沏開一段時光

如同燒開一片無用的大海

沿著海豚身體白的部分

逐步滑向黑的部分

在白和黑的轉換中

無數個大海不斷洶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