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度（外四首）

高雷

順著時光，你虛度了多少流水？

有多少轉折、起伏、緩急……

就有多少感慨、驚喜和痛楚。

一生就在河上，死亡就是大海！

“百川東到海”，是死亡的另一個詞釋；

死亡是歸程，一滴水找尋一片汪洋。

一只果實落下來，

中間經過風的故鄉。

你虛度一生，給大海添了一滴水。

房子

我希望的房子必要具備兩項功能

一是創造，比如子宮

二是安頓，比如墓地

在子宮和墓地之間

我只是人世間一個浪子

像陰影一樣漫過大地，度過一生

請原諒

請原諒，晨起我未起，被夢牽絆了腳步

請原諒，冬至我未至，還停在秋天的風中

請原諒，我一直飛翔，一直沒有找到故鄉

請原諒，我低下頭看一只螞蟻回家，淚水

化作了一場大雨

請原諒，我忍不住說出愛，你卻遠在天涯

請原諒，寫詩的手搬起了石頭，沉重的生

活壓斷了枝條

“咔嚓”一聲，夢斷了，你像只鳥兒展開了

翅膀;

太陽醒了，在霾中打開了防霧燈

多么遙遠的地平線呀

幸福是慢慢升起的桅桿

直到身子就能看見

慈悲

慈悲，是一只碗，一只缽，一只行走自如的

獸

慈悲是你的耳垂

一陣風，吹到水面上的浮草

那其中一枝曾在朝陽中搖曳

另一枝見過大海

慈悲，是一只手，一首歌，一段生活

這些日子里，我獨自悲傷

有一些難言之隱

有一些無法訴說

慈悲是一條河，從上游翻滾，到下游平靜

也許人也如此：年少輕狂，到老安祥

節日：我恨

我恨分分秒秒時間的急促

我恨傾巢而出的擁堵

我恨正常生活出現的空缺

我恨自己對人類遜于對動植物的熱愛

我恨自己喜歡孤獨、安靜、空曠

多于熱鬧、聚集和狹小

我恨秋天收獲后北方的荒涼

我恨城市擴容后莊稼的撤退

……

在所有恨之中，我愛悲傷的眼神

在悲傷眼神里，我獨愛一雙

燃燒火焰的目光

它收集恨，如收集落葉

攏到一堆點燃

那時，我想能躲到蝴蝶的翅膀里

逃出世俗的審判

像梁祝那樣飛身一躍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