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詞語

楊瑛

信 仰

用十萬個等身長頭

去拉薩

用最辛勤的勞作

換了一顆流浪的綠松石

鑲在佛像身上

是卓瑪一生的向往

無 邪

在天真的尼洋河水中

它們把鱗片

一片一片地褪去

無邪的天地間

我想變成一尾無鱗魚

變回一個青澀的少年

一只透明的野獸

露出血肉

也露出骨頭和魚刺

姓 名

父母給的姓名

是一串

星月菩提的佛珠

我虔誠地把

木頭

摩挲成了玉

快 樂

天黑時喜馬拉雅變成溫和的藍

北斗七星的勺沿兒

貼在帳篷頂上

雪山的融水在帳篷后面整夜清唱

太陽升起時

沉默的白

說出金色的佛語

他加持我快樂

瓊 白

瓊白的眼睛

是藍色的

納木措的湖水是藍色的

瓊白的臉蛋

是紅色的

初升的太陽是紅色的

瓊白的項珠

是彩色的

瑪尼堆是彩色的

瓊白的頭發(fā)

是黑色的

星星的夜空是黑色的

瓊白的皮袍是有褶皺的

雅魯藏布江是有褶皺的

瓊白的牦牛

是白色的

喜馬拉雅的雪山是白色的

到了西藏

我總是分不清哪兒

是天

是地

是人

不 肯

不肯換下一襲白衣

不肯在名為“喜馬拉雅”的紙上

留一滴墨水

她清晰記得 二十億年前

雪 回到故鄉(xiāng)

七條大河的源頭

倔強流回

生 計

雅魯藏布江邊

賣仿制珊瑚手串的女人

頭發(fā)縫里的塵土

寒冷的四千米青藏高原上

挖冬蟲夏草的男人

脫掉一只袖子的藏袍里

風干了的

渾圓的汗珠

愛 情

過了日喀則

我發(fā)現(xiàn)了天與地的秘密

他們十指悄然相扣

新婚的鉆石是

喜馬拉雅

清 寂

種青稞

養(yǎng)孩子和牦牛

轉(zhuǎn)山

轉(zhuǎn)經(jīng)筒

捻佛珠

誦經(jīng)

她繞開了纏住自己的生活

她的快樂

在她的清寂里

笨 拙

赤腳

雙腿跪下

雙手合十

身體奔向大地

一個動作

重復十萬次

世界

在卓瑪?shù)膬?nèi)心回響

看 見

在納木措的湖水里

我看到了

嬰兒的我

七歲的我

十三歲的我

我看到了

六種藍色和一截白色的骨頭

我看到了供游人照相的白牦牛的糞便

冒著熱氣

砸在大地上

很久之后

我還能看見

一條魚從黑色的玻璃上游進來

寬 恕

我忘了

為什么來這里

我看到一位石匠

在一塊普通的石頭上刻寫

六字真言

我看到走過的牧民

把一塊石頭放在路過的瑪尼堆上

風吹過很多很多瑪尼堆

責任編輯 郭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