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炳傳奇戲曲的審美品格淺析

【摘 要】明末清初著名的傳奇戲曲作家吳炳創作了《粲花齋五種》，在五種戲曲作品中，作家通過對喜劇性格的塑造、戲劇情節的結撰使作品充滿了輕松詼諧、含蓄淡雅的喜劇風格，本文嘗試加以分析。

【關鍵詞】吳炳；傳奇戲曲；審美品格；幽默詼諧

中圖分類號：I207.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1-0035-02

吳炳，明末清初著名的傳奇劇作家，一生創作傳奇五種：《綠牡丹》、《畫中人》、《西園記》、《療妒羹》、《情郵記》，合稱《粲花齋五種》。吳炳是一個熟諳喜劇藝術的作家，新鮮、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懸念迭起的喜劇化效果，令人捧腹的喜劇性場面，詼諧、幽默、機趣的語言，構成了吳炳傳奇戲曲多樣化的喜劇手段，使得吳炳劇作的字里行間彌漫著濃郁的娛樂情趣。可以說，喜劇性是吳炳傳奇戲曲的重要特征。

吳炳注重從人物的性格特征和不同處境出發，不斷地發掘人物之間可能產生的喜劇性沖突，營造喜劇氛圍。我們先來看一下吳炳對《綠牡丹》劇中兩個丑角柳希潛和車尚公的命名，“六五六”（柳五柳）正好對“尺上工”（車尚公）。以戲曲工尺譜中的諧音，用作人名，明顯的寓有調謔之意，使觀眾初聽其名就會發笑。在《綠牡丹》第二十二出《邀館》中有一段車尚公的心里獨白：

【丑上】自昔孟嘗門下，朝朝食客三千，也當延攬英賢。聞得柳大與小謝不睦，竟將他逐趕出來。此人惹厭，也該這等處他。只是柳大少了代筆，后面恐要懊悔……今日又為柳大胡纏，說和親事，免考出丑，老大有些不象意在那邊，也無面再去央他。不若令尋主顧，反覺直捷。已送關書相請，想必就到。

通過這段絕妙的心理描寫，車尚公無知、自私、好面子、自作聰明等喜劇性格便躍然紙上，生動的喜劇形象就展現在我們眼前。又如第十五出《艱遇》中，謝英來到車府找錢媽媽，車大卻以為是來找他參加文會，遂將謝英騙走：

【生】已到車家，門上沒人，竟進去會車大便了。有人么？【丑上】忽聞堂上客。且向壁見窺。【作窺介】原來是小謝！想又來約做文章了，不要惹他。【生】大官人可在家？【丑捏鼻應介】不在家。【生】你家有個錢媽媽，請出來，我有要緊話與他說。【丑】沒有什么錢媽媽。【生】是你家保母。【丑】外邊念佛，好幾日不來了。【生】本要在此等他，天又晚了，只得回去。【向內云】錢媽媽來時，可對他說，前日相會過的這一位相公，來尋他說話就是。【丑】曉得了。好了，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作跳笑下】【生】怎么錢媽媽又不在車家？

這一片斷喜劇性非常強，淋漓盡致地刻畫了車大的滑稽形體與心態，妙趣橫生，引人入勝。

又如第十八出《簾試》中，車大替柳大問靜芳詩作若何，靜芳回答他：

【旦笑介】他被代筆的人騙了，跳猴猻隨人牽磨，演傀儡借機挑撥。受騙的忒糊涂，沒些裁奪，那騙人的，太聰明也難辭罪過。【老旦】小姐只說好笑，怕他不服，明把好笑的緣故，說與大官人知道，也好回復他去。【旦笑念介】“牡丹花色甚奇特”【丑】也明白。【旦】“非紅非紫非黃白”，【丑】不是紅紫又不是黃白，準準是綠的了。切題切題！【旦】后面二句好笑的緊，說“綠毛烏龜爬上花，恐怕娘行看不出”，分明自罵是烏龜了！【丑、老旦俱笑介】【旦】呵，呵，真么假么，但由他認么，細思量，還認作倩人猶可！

其實靜芳早已經看穿真相，至此方才實說，充分表現了車靜芳機靈、調皮，嚴肅中不失幽默，活潑中保持著莊重的喜劇性格。

在《粲花齋五種》劇中，此種塑造人物性格的妙筆比比皆是。第九出《訪俊》中寫謝英性格機靈、慧黠，不待見到真人，就敢冒認柳大，將錯就錯，欲結識佳人。觀眾雖然明知謝生撒謊，卻仍因其小兒女心思而能會心一笑。

喜劇情節的結撰也是強化喜劇效果的重要方面。喜劇情節之建構所常用的手法有誤會、巧合、對比、戲弄、重復、夸張等等。這些手法都被吳炳合理、巧妙地運用于劇作之中，取得了很好的喜劇效果。

誤會，就是由于對情況了解不全面以致做出錯誤的判斷。這種錯誤的判斷和事實真相產生矛盾必然要造成戲劇沖突。中國傳統戲曲較少像西方戲劇那樣設置懸念，往往是事先把事件真相在劇情中予以交代，讀者或觀眾在讀劇本或觀賞表演時候，體察到劇中人物由于誤會而導致的與事實的不一致性，由此而引發笑聲。錯認，就是把甲人當做乙人，這也屬于誤會。在《西園記》中，張繼華先是把王玉真錯認為趙玉英，趙玉英死后，他遇見王玉真，又將其認作趙玉英的鬼魂。張繼華思念趙玉英而呼喚其名字，趙玉英的鬼魂托名王玉真與之相會。張繼華又錯認趙玉英的鬼魂為王玉真。后來王玉真嫁給張繼華，張仍然認為其是趙玉英的鬼魂。幾番錯認，直至趙玉英的鬼魂告知真相才解開謎團。這種情節的編撰充滿機趣，讓觀眾看到劇中人的種種誤會而會心一笑。

巧合，就是不同事件的偶然遇合。《情郵記》中多次使用此種手法。首先，紫簫被賣，在黃河東岸驛亭，得見劉乾初的題詩，而奇巧的是趕赴京城的慧娘，也見其詩作，并和以半首詩，紫簫得以和之下半首，續成全篇。后來王慧娘之父王仁獲罪，受命審訊王仁的即是高中狀元的劉乾初，最后，慧娘又在驛站與劉乾初成親，一夫二美，一家團圓。這些巧合，環環相扣，情節頗有曲折起伏，奇緣足以吸引看客。

戲弄，就是對人物進行戲耍和調弄，以揭露被戲弄者的虛弱和愚蠢本質，從而強化喜劇效果。在《綠牡丹》第十七出《戲草》中，柳五柳向車大提出欲與靜芳結成親事，并以沈女讓之，然靜芳嫌柳生才貌均劣，不愿嫁與，提出要面試柳五柳，仍以沈重文會的《綠牡丹》為題，柳生無耐又央求謝英代作，謝生作詩嘲弄柳大為烏龜，并且特意囑咐蒼頭“恐怕文字忒好了，反惹考試官疑心”，“若他盤問真假，你相公再不可說是央人作的，必須咬定口，無回計”。目不識丁的柳五柳不知其意，仍舊呈與車靜芳，并得意地說：“小弟自家也覺這次文章不十分出色，只怕難入令妹尊目。”車靜芳看了詩作不禁大笑，譏誚他說“善抄謄，一字不差訛”來故意逗弄于他。先后遭到兩個人戲弄的柳五柳不明就里，還急忙分辯：“小弟這樣才學，人不來央也就夠了，反去央人？”在這樣趣味盎然的喜劇關目中，柳生的愚蠢無知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對比，通過同一人物前后言行的反差造成諷刺效果，突顯喜劇性。《綠牡丹》第十二出《友謔》講沈重文會后，顧粲考了第三，車大，柳大有意取笑他，兩個白丁對富有才學的顧粲惡意戲謔，語帶譏刺，表面上卻裝得一本正經，但不大一會兒就忘形擺譜，夸耀自己得了“案首”。然而顧生并不在意，他對蝸角虛名不感興趣，使兩個得意的小丑討了個沒趣。而到第三十出《捷姻》寫柳大、車大妄圖阻撓謝生與顧生二人的婚事，并且虛設假報，意圖詐婚，然真正報錄人到來，謝、顧二生金榜高中，車柳二人灰頭土臉。隨著情勢的急速轉變，車大、柳大也一改故態，一個忙著叫妹夫，一個趕緊說愿意效勞，急于諂媚討好，與前番的囂張、輕狂形成鮮明的對比，收到了很好的喜劇效果。

盡管有諷刺，但吳炳劇作所呈現出的是一種輕喜劇的風格，與西方那種專事諷刺、辛辣揶揄的喜劇格調不同，吳炳所追求的風趣幽默是含蓄、淡雅的，是和諧、平衡的，雖然也有對于丑惡和黑暗的批判揭露，但其筆調是輕松的。吳炳的傳奇劇是一出溫和的輕喜劇，幽默是其主要的審美取向。

總之，在吳炳的劇作中，眾多藝術手法相互配合，共同完成了塑造喜劇性人物性格，構筑喜劇情境的任務，吳炳也巧妙使用了喜劇結構技巧，賦予其作品永久性的藝術魅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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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鄭傳寅.中國戲曲文化概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

[3]廖奔，劉彥君著.中國戲曲發展史[M].山西教育出版社，2000.

作者簡介：

張雅玲（1983-），遼寧朝陽人，遼寧師范大學影視藝術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戲劇戲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