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奇”學士鐵保小傳

倪笑笑

[中圖分類號]：K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30--02

鐵保，生于乾隆十七年（1752），卒于道光四年（1824），字冶亭，一字鐵卿，號梅庵，先世姓覺羅，后改為棟鄂氏，滿洲正黃旗人。鐵保出身于世代武將的家庭，父親誠泰曾任甘肅鎮海營參將、陜西郭木協副總兵、直隸泰寧鎮總業等職。

有關鐵保生平，《清史稿》和《清史列傳》皆有傳，嘉慶十四年，鐵保為自己編撰了《梅庵自編年譜》（以下簡稱年譜）。鐵保在自序中說道：“己巳七月，謫居輪臺，雖被罪遠行萬數千里，校之在江南時勞逸迥殊。閉門思過，日手一編，因編次生平事實以結六十年之局。總以有案牘、奏章可憑者，敘入不敢少加粉飾，此年譜所由作也。”[1]由此可知，六十歲的鐵保在新疆為自己這一甲子的人生做了總的回顧，且依生平事實而作，不敢稍加粉飾。以下有關鐵保的生平筆者皆取自以上史實資料，亦不敢稍加穿鑿。

乾隆十七年，鐵保出生。乾隆三十三年（1768），17歲的鐵保表示了“愿專攻舉業，以求一當”[2]的習文志向，對于世代武將出身的家族而言，鐵保一直被認為是折節讀書，非正道。乾隆三十五年（1770），19歲的鐵保中了舉人，放榜后娶了夫人寧古塔氏女。乾隆三十七年（1772），21歲殿試賜同進士出身，授吏部文選司額外主事。從此開始，鐵保宦海沉浮五十載，服官三朝，最高時做過一品尚書，兩江總督，也曾出任過副都統、廣東和山東巡撫、兩江總督等要職；他曾多次擔任會試和地方科舉的考官，為國家選拔了很多人才；也曾偏聽偏信，干過錯事，先后被發配到新疆烏魯木齊和吉林流放。其間起起伏伏的宦海生涯暫且略過，本文僅就鐵保兩次流放作詳細敘述。

嘉慶十四年（1809），58歲的鐵保“七月以失察山陽知縣謀毒冒賑案，謫戍烏魯木齊”[3]。鐵保自編的年譜里對此事的前因后果未作交代，只以“失察”二字一筆帶過。而在《清史列傳》中則有詳細交代：“以運河荷花塘決口，合而復潰，再降三級留任。七月，以上年淮安等府水災，山陽縣知縣王伸漢浮冒賑銀，懼查賑委員、試用知縣李毓昌舉發，酖殺之，至是事覺。”[4]《清史稿》也對此有簡單交代，二者大致一致。此外，《清史列傳》還著錄了嘉慶皇帝的諭批，大意是斥責鐵保偏聽偏信又固執己見，是無用廢物，發往新疆烏魯木齊效力贖罪。由此，我們知道鐵保是因為失察罪被流放新疆。他到了烏魯木齊之后，“閉門思過，無所事事，閑理舊業，臨唐宋人字帖以消長日。偶仿放翁，作小詩數首，與笪生相唱酬，亦不求工，時移而已。有《玉門詩鈔》一卷，歸而慶方伯格授之梓”[5]。鐵保可謂過上了閑云野鶴的日子，每日習字，作詩酬唱。《玉門詩鈔》即作于此間，為我們留下了許多描寫新疆大漠戈壁的雄奇景象，也不乏描繪當地風土人情的詩篇，有著更重要的歷史和文學價值[6]。后《玉門詩鈔》收入鐵保自己的文集《惟清齋全集》，編為二卷。

嘉慶十五年（1810），鐵保復被起用為葉爾羌正辦大臣，不久調喀什葛爾參贊大臣，嘉慶十六年（1811）五月，阿克蘇發洪災，鐵保聞信后立即晝夜星馳地前往阿克蘇查勘災情。首先商議賑卹回民受災者二百八十七戶。鐵保這是為新疆人民做了實事，做了好事，也因此得到嘉慶皇帝的褒獎。

八月，鐵保因為阿奇木伯克·玉努斯回稟稱回民毛拉素皮等，與叛裔玉素普私通書信，又以金錢相助，就偏聽偏信，逮捕了毛拉素皮等人，定罪后殺了四個回民，因而得授副都統銜。之后又擢升尚書、都統等職，入京赴任。

鐵保在新疆共待了三年，他在喀什噶爾參贊大臣任上，總理回疆八城事務，也為回疆人民做了不少實事。鐵保雖是罪臣，卻很享受在新疆的生活，前在《梅庵自編年譜·自序》中已言：“謫居輪臺，雖被罪遠行萬數千里，校之在江南時勞逸迥殊。”閑適的生活恐怕是鐵保流放之初不曾想也不敢想的，但確乎如此。鐵保在《玉門詩鈔》里有詩《戲題自編年譜后》云：“榮落名場六十春，不生歡喜不生嗔。編成幾卷冬烘傳，留贈他年諛墓人。”[7]可見詩人心態樂觀，不以流放新疆為苦。

鐵保的年譜止于此。

嘉慶十九年（1814）二月，《清史列傳》載鐵保被伊犁將軍松筠彈劾，稱鐵保在喀什噶爾辦理回民資助叛裔玉素普一案，誤聽人言，枉殺回民毛拉素皮等四人邀功。諭曰“刑求無辜，不加詳勘，致成冤獄，枉殺四命，其咎甚重，不能屢恕。著革職發往吉林，交該將軍富俊等派撥當差”[8]。鐵保在吉林一待就是五年。

嘉慶二十三年（1818），67歲的鐵保被釋回，授司經局洗馬。道光元年（1821），因病乞休，道光皇帝賞賜他三品卿銜。道光四年，鐵保去世，享年73歲。

在乾嘉時期，鐵保是八旗文壇上聲名顯赫之人，他以文章和書法馳名朝野，是滿人中最著名的書法家，刻有《惟清齋帖》。在文學上，鐵保致力于保留滿人文學成就，他總裁《八旗通志》，他選編旗人詩文為《白山詩介》，后又擴充若干，得嘉慶皇帝賜名《熙朝雅頌集》，是集是至今最完備的八旗詩歌總集。

鐵保晚年親手刪訂自己的著作，集成《惟清齋全集》，于道光二年（1822）刻成。該集內容包括年譜二卷、奏疏二卷、文鈔六卷、應制詩一卷、《梅庵詩鈔》五卷、《玉門詩鈔》二卷、附詩余一卷。鐵保六十歲時自敘生平所歷編的年譜二卷。

編入鐵保《惟清齋全集》的最為重要的則是《玉門詩鈔》。《西北文學文獻》從《惟清齋全集》中輯出詩72首，詞31首。《玉門詩鈔》收錄鐵保遣戍新疆時的詩作，足跡遍及天山南北，鐵保在《玉門詩鈔》中以豪放之詩語，記錄下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既有“萬笏峰怒排”[9]的雄奇之景，又有許多關于嘉慶時期新疆居民尤其是維吾爾居民的生活狀況和風土人情。如寫維吾爾族歌舞“昆侖迤西碣石北，中有雄藩古硫勒。國中女樂稱最奇，意態蹁躚，勝巴僰”[10]盛贊喀什葛爾的維吾爾族女子跳舞“稱最奇”，美妙的舞姿勝過巴蜀之地的相傳十分善舞的僰人。又如記載維吾爾族傳說故事的《柳泉詞》其一：“妾心清如泉，妾命薄于柳。泉清灌柳根，弱質自長久。”[11]其四：“回婦知守身，精誠化清瀨。采風經柳泉，誰能斥化外。”[12]稱贊維吾爾族婦女的貞烈。

鐵保寫詩尚實，其《玉門詩鈔》主要是對新疆自然風景和風土人情的紀實性描寫，是作為清朝統治階級的滿族人代表，來到少數民族聚居的新疆后所創作的詩篇，這是西域文學的一部分，亦是西域文學的寶貴財富。

鐵保于年譜最后總結自己一生曾云：“余一身三為學士，一奇也；兄弟同為學士，二奇也；以學士兼參贊大臣總理回疆，三奇也。呫畢之士，求一不得而余一身兼之，何修得此書以志幸。”[13]可見鐵保對自己的這六十歲的生命歷程還是非常自豪的，稱自己一身而兼“三奇”，是真正富有才學的“三奇”學士。

注釋：

[1]鐵保撰，《續修四庫全書·惟清齋全集·梅庵自編年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鐵保撰，《續修四庫全書·惟清齋全集·梅庵自編年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3]鐵保撰，《續修四庫全書·惟清齋全集·梅庵自編年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4]王鐘翰點校，《清史列傳》卷三十二，北京：中華書局。

[5]鐵保撰，《續修四庫全書·惟清齋全集·梅庵自編年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6]參張佳生，《鐵保與<惟清齋全集>》[J].滿族研究，1987年第3期。

[7]鐵保撰，《續修四庫全書·惟清齋全集·玉門詩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8]王鐘翰點校，《清史列傳》卷三十二，北京：中華書局。

[9]鐵保撰《西北文學文獻·玉門詩鈔》[A].北京：線裝書局，2006，359頁。

[10]鐵保撰《西北文學文獻·玉門詩鈔》[A].北京：線裝書局，2006，375頁。

[11]鐵保撰《西北文學文獻·玉門詩鈔》[A].北京：線裝書局，2006，388頁。

[12]鐵保撰《西北文學文獻·玉門詩鈔》[A].北京：線裝書局，2006，388頁。

[13]鐵保撰，《續修四庫全書·惟清齋全集·梅庵自編年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