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次 ·哽死

秦明

死亡片段

夏曉曦已經10歲了，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從小就和男孩子們一起玩，養成了“瘋瘋癲癲”的習慣。小區的鄰居們都稱呼她為“瘋丫頭”。

這幾天，被隔壁胖胖惡整了的夏曉曦一直懷恨在心，不管怎么著，她都一定要報復一次。她想了很久，終于有了一個計策。

胖胖每周三晚上會去學英語，而周三晚上他的父母都要加班，所以每個周三，胖胖都會在放學后自己回到家里。胖胖和夏曉曦家所在的小區，有一條幽黑的小路，而為了不繞路，膽大的胖胖每天都會從這里回家。

夏曉曦決定在這條小路的一個變電箱后面躲著，等胖胖獨自回來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嚇唬他。

可是，因為有路燈，即便是猛然跳出來，胖胖還會在第一眼就認出夏曉曦的模樣。所以，夏曉曦想，她必須得化一下妝。夏曉曦在家里翻出一條白裙子，然后找出了一盒魚皮花生米。花生米倒不是什么重點，只是因為這個盒子長得比較奇形怪狀。如果把這個奇形怪狀的盒子戴在頭上，那么她這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變成一個形態可怖的魔鬼了。

在家里，夏曉曦把花生米倒了出來，然后反復試驗這一頂奇特的“帽子”。她堅信，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她的這個樣子一定可以嚇壞那個討厭的胖胖。夏曉曦對自己的設計很得意。

晚上，夏曉曦借著去小區門口買文具的借口，從家里出來了，悄悄地躲在變電箱的后面。她從家里出來的時候，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盒子里。她知道，等待的時間太過于無聊，不如去吃一些零食好消磨時間。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夏曉曦開始玩起了雜技。這是她很擅長的把戲，就是把花生米高高拋起，然后用嘴接住。這樣的動作很酷。

夏曉曦洋洋自得地拋接著花生米，一邊用眼角掃著道路盡頭的小區大門，等待那個倒霉鬼胖胖。突然，一粒花生米在進入她的口腔的時候，她不小心吸了一口氣，而這粒滑不溜秋的花生米直接鉆進了她的嗓子眼里。

瞬間，夏曉曦感覺到自己的呼吸異常困難，她拼命地摳著喉嚨，可是什么也摳不到。夏曉曦覺得越來越困，很乏力。她靠著變電箱慢慢地坐在了地上，感覺自己全身都像是失去了力氣，甚至大汗淋漓。慢慢的，她失去了意識。

放學回來的胖胖，一蹦一跳。走過這條黑黑的小路時，他總是認為自己會碰見什么奇怪的東西，所以他大聲地唱著歌，給自己壯膽。

突然，胖胖被絆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雙人腳！“鬼啊！”胖胖瘋了似的往回跑，不顧一切地沖進了保安室……

夏曉曦的父母哭得幾乎昏死過去，一旁的警察在不斷地安慰。“她這么小！怎么會自殺？肯定是有歹徒殺害了她！”夏母歇斯底里似地叫道。“本來就不是自殺。但是，現場周圍沒有第二個人的足跡，而且周圍物品也只有死者一個人的指紋。”法醫在一旁說，“關鍵問題是，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損傷，尤其是口鼻、頸部沒有損傷，但是窒息征象明顯。結合周圍散落的這些魚皮花生米，不僅可以排除是他人所為，更可以確定這應該是一起意外事件。她是被哽死的。如果家屬仍不愿意相信，可以申請解剖，我猜想，她的氣管里一定有一枚魚皮花生米。”

雖然不愿意相信法醫的判斷，但是大量的事實擺在面前，法醫說的確實是真相。

死亡剖析

機械性窒息死亡有很多種方式。老秦在前面的專欄中列舉了溺死、縊死、勒死、捂死、扼死。

相對于扼死肯定是他殺、縊死多見于自殺等等說法，老秦今天介紹的機械性窒息死亡多見于意外。

這種死亡稱之為哽死。

哽死是指異物進入氣管，堵塞呼吸道，阻礙氣體交換，所引起的機械性窒息死亡的一種方式。在法醫實踐中，哽死多見于意外，而且多見于孩童或者醉酒的人。可以引起哽死的“異物”可以是任何物件。外源性的異物多見食物、果殼（核）、藥片等；內源性的異物多見嘔吐物和血。

這些異物是怎么進入呼吸道的呢？

咱們先說說咽喉部位的一個東西，叫做“會厭”。

人的咽喉是食物和空氣的必經之路。食物由口腔咽下后，經咽喉部進入食管到胃。空氣則從鼻腔吸入，通過咽喉部進入氣管到肺臟。頸段食管和氣管一后一前并行，為什么食物和氣體各行其道，有條不紊互不干擾呢？那是因為有會厭這個咽喉里的指揮系統。會厭在口腔舌頭根部后方，喉腔入口的前面，像一張樹葉挺立于舌根部向上。會厭由會厭軟骨作架，其表面是一層粉紅色的疏松粘膜，粘膜下埋藏有血管和神經。其神經與中樞神經相連屬。會厭與舌根相對的一側叫會厭舌面。另一側與喉腔相對應，叫會厭喉面。會厭像鐵路上的岔道指揮一樣，在神經系統的支配下，作挺起和后傾的動作，使吞咽和呼吸的功能配合得十分默契。

但是，孩童、老人或者麻醉、醉酒的人的會厭有時候會“失效”，這時候就把異物吸入了氣管，從而危及生命。當然，可能失效的絕對不僅僅是孩童或者麻醉、醉酒的人。即便是清醒的成人，在某些外界因素的存在之下，也有可能失效。比如喝水嗆水就是其中的一種表現。

雖然哽死大多見于意外，但是偶爾也會見于自殺和他殺。有的時候即便是意外，但是也有人會為此承擔法律責任。

比如，電視上經常會放強盜用軟布塞住被害人的嘴，有的時候因為塞得過深，軟布進入咽喉并且堵塞了呼吸道，這種哽死即是他殺。

疑點辨析

在哽死案例中，如何分辨自殺和他殺呢？

還是那句話，對于死亡方式的判斷，絕對不能僅僅依靠法醫，而應該是多警種配合的結果。

對于一個哽死的人，首先要對死者尸體進行全面的檢查，任何損傷都不能放過。在排除藥物、酒精、顱腦外傷等能導致昏迷、麻醉的原因存在之后，要考慮死者是否存在威逼傷、抵抗傷和約束傷。更是要通過解剖來確定是什么物體導致的哽死。當這些工作做完之后，還要結合一些其他的工作結果來判斷。

比如現場勘查有沒有可疑之處，調查有沒有突出的矛盾點等等。

在排除了所有的疑點之后，顯然，一個沒有任何矛盾點的人，一個沒有任何疑點的現場，一個清醒的人，是不可能被別人硬塞異物，并且正好沒有吞咽反而堵塞了呼吸道的。那么，這樣的案件，即便是不確定是意外或是自殺，至少可以妥妥地排除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