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金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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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與隨想》之民間寫作意義
□馬金艷
讀畢牛趙明老先生的《往事與隨想》一書時,注視著書中一個個鮮活的地名:大研、白沙、甸、魯甸、大具、塔城、木里、康定……,滿腦充斥的是著旅人們在滇西北這充滿生機勃勃的土地上,赤腳丈量土地的景象;想象英武的馬鍋頭策馬前進的畫面;在藍天與雪山之下,一個個具象鮮活的面孔上清晰寫著民間的淳樸與誠實。這本書按圖索驥般帶我重走歷史,了解我不認識的先人們的生、老、病、死,感受三江并流腹區多元民族文化相互交融和人們奮爭的歷程。
作者坦誠地直面灰暗的人生,幼年跟隨父親顛沛流離地求學,青年為生計絞盡腦汁地奔波,婚姻的曲折與父親過世的打擊,雖有種種多的不如意,作者不灰心、不氣餒,以納西人的勇氣和毅力跨過一道道坎,迎來了幸福的新生活。
往回看,他的文本給我們提供了解讀歷史的一把鑰匙,它告訴我們五十年前的麗江怎么樣,五十年前的人們生活怎么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交通極為落后,從白沙到具甸要走三天,今天不過7小時的車程;從麗江到康定要走30天,而在今天僅需要24小時的車程。夏天到了,滿山的蛇,“一天要打好幾個”。“我已是七歲在半路遇上大雪,我在竹籃子里,冷得要命,差點凍死在竹籃子里”[1]。自然環境竟然如此地令人發噤。由于土質和天氣等等的原因,農田耕作成為次之于商業貿易的生產生活方式,獨具特色的馬幫販運成為很多家族發家致富的起始事件。本文作者也通過此條途徑,學到了人生的虛偽真假,開大眼空,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薄薄的五萬六千字,濃縮了作者長長的一生,下面我們從兩個方面來談一談本書的價值和意義。首先,該作品真實臨摹了麗江地區普通民眾的生活狀態。滇西北地區有著豐富的人文自然資源,許多民間的學者做出了出色的貢獻。民間文化形態有著豐富的表現形式,文學、建筑、雕塑、舞蹈、戲曲等,張藝謀的“雪山印象”、李亞鵬的“魯班魯繞”、“麗水金沙”……這些舞蹈史詩都是麗江新興的文化形態,也許物質利益的驅動是現代消費文化的伴生物。但從牛趙民的《往事與隨想》中,我們看到的是什么呢?從《往事與隨想》來看,小說有著自由活潑的形式和樸素的主題。他寫作的目的是“在此寫下我的人生經歷,只不過想讓兒女知曉一點我的身世而已”[2]。沒有過多的矯情與浮飾,通過這薄薄的記憶錄留下一個納西人掙扎求生的一生。
不禁想到了陳思和先生對民間文化形態所做的概括:它產生于國家權力控制相對薄弱的領域,有著相對自由活潑的形式,能夠比較真實地表達出民間社會生活的面貌和下層人民的情緒世界。自由自在是它最基本的審美風格。民間的傳統意味著人類原始的生命力緊緊擁抱生活本身的過程,由此迸發出對生活的愛和憎,對人生欲望的追求,這是任何道德說教都無法規范,任何政治條例都無法約束,甚至文明、進步、美這樣一些抽象概念也無法涵蓋的自由自在[3]。牛趙民只是歷史洪流中的一個個體。千萬個牛趙民在求生,千萬個牛趙民在訴說,我從這本薄薄的回憶錄中讀出了民間文化的自由自在與個性張揚。
就如牛趙明青年時代販運煙土,在今日看來,是不道德的職業。但是從這里,我們可以瞥見當時麗江經濟貿易的活躍狀況。如“總號先生楊建章去下關,原下關先生是和樹華,楊先生去換和樹華,不久和樹華剛到麗,文伯下令和樹華押運鴉片八十馱去康定”[4]。牛趙明在康定生活的兩年里,他說“債目由我管理,到月底,這伙服務員工資,按月發給由我要付支,……。我大膽地撈了一把油水[5]。”回到麗江后,在店鋪做事。“那年總號又在四方街開設一個門市,經營布匹日襪,化妝品呢……一切的所需,都挪了”[6]。
牛趙民是一位坦誠的人,毫不避諱描述自己“撈油水”和“挪用店鋪貨物”的經過,如同法國啟蒙主義思想家盧梭懺悔自己曾偷過東西一樣,在行將就木的時候,直面自己的靈魂,接受世人的裁判。他在黑暗的舊時代,如果一個人出身不好并且不夠靈活,不會動腦子的話,那么他是逃脫不了被奴役、壓迫的命運的。牛趙民的人生歷程就活生生體現出人類原始的生命力緊緊擁抱生活本身的過程,對人生欲望(財富、榮譽、愛情)的追求,這是任何道德說教都無法規范,任何政治條例都無法約束,甚至文明、進步、美這樣一些抽象概念也無法涵蓋的自由自在。
另外要談一談牛趙民作為一名農民,其文學創作的意義。健康的理想化的民間社會是以民間資本為基礎,民間團體為核心,民間話語為主要言說方式,并成為公眾自由發表言論和采取公益行動的意識形態容器。民間是個人自由生長和獨立言說的偉大搖籃。平等的話語權就是要保證每一個敘事者(言說者或書寫者)都擁有觀看、傾聽、閱讀和書寫的均等權力。一種健康的民間主權吁請著這樣一種書寫(言說)運動:它從個人話語立場出發,在“人民——民族——國家”三位一體之外進行原創性話語的建構,并借此向真正的“人本主義”回歸,確立以獨立的個人為“本”的“人”的話語體系[7]。即使一位普通的農民,也有言說的權力,在民間文化形態中選取適合的形式進行抒寫。牛趙民是一位再平常不過的農民和經商者,一位普通的丈夫和父親,再后來變成了一位普通的老者,拿起筆訴說自己的人生歷程,讓他的兒女知曉他的身世。
從文本中出現的詩詞就體現著鮮明的納西人文色彩,概括了人生的遭遇,帶有勸誡的意味。這是老人用一生的時間得出的寶貴的人生總結。也瞥見了民間豪飲之風的盛行以及受儒家倫理管制的特點。如,人生如夢一世游,坎坷歲月走盡頭……、勸君莫飲過量酒,一辭失足恨千古。(自序)[8]
話語的“民間文本”與“獨立敘事”則不然,它不依賴任何外在的話語勢力,在保持了話語的原創性以及批評家個人獨特風格的原創意識的同時,也比較清晰地表達了獨立的非國家主義立場。這種民間文本從個人話語立場出發,在“大眾——民族——國家”三位一體之外進行原創性話語的建構和“獨立敘事”,并借此向真正的“人本主義”回歸,確立以獨立個人為“本”的“人”的話語體系和“敞亮語法”[9]。諸如這些詩歌,語言曉暢,明白易懂,是生活的真實提煉。如:窮病相連走險坡/進退兩難向問誰/迷路途中遇禾夫/指引方向緩步行。[10]牛叔叔和尚的詩歌,早晨夢好香一爐,夜靜彈古今一曲/出門攜黎枚一枝,客來烹清茶一杯/春夏秋冬俱間月,東西南北任君游/山中林木是我師,庭前花鳥是我徒。[11]
總而言之,作者運用了清新、曉暢、富有生活氣息的語言,韻散夾雜地記錄了自己的人生歷程。這種形態之下的“民間文本”與“獨立敘事”它不依賴任何外在的話語勢力,在保持了話語的原創性以及批評家個人獨特風格的原創意識。從個人話語立場出發,在“大眾、民族、國家”三位一體之外進行原創性話語的建構和“獨立敘事”,并借此向真正的原生的“人本主義”回歸,確立以獨立個人為“本”的“人”的話語體系和“敞亮語法”,并且得到了普遍的支持和贊同,該創作是一件值得肯定的功績。
注釋:[1]、[2]、[4]、[5]、[6]、[8]、[10]、[11]
牛趙民:往事與隨想—一個納西人的生活與記憶,第11頁、第9頁、第58頁、第66頁、第96頁、第7頁、第36頁、第30頁,云南人民出版社。
[3]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第12頁,復旦大學出版社,1999年9月第一版
[7]、[9]朱大可、張閎主編的《21世紀中國文化地圖》,第6頁,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麗江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引言:本文通過對牛趙明《往事與隨想》進行鑒賞,分析其民間寫作的實踐及寫作意義,由此彰顯納西族民間文化的鮮活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