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汾河入黃口

宋曉明

尋找汾河入黃口

宋曉明

前段時間讀到作家蔣建偉一篇黃河入?？诘南嚓P文章，產生的是震撼與感動。經年累月奔騰不息的黃河水用攜帶下來的泥沙在入海口新造出一塊肥沃陸地，形成巨大的沖積平原，平原上長出鋪天蓋地的蘆葦。隨著大量泥沙被帶下，這塊陸地的面積逐年在增長，蘆葦也逐年形成氣勢。這是怎樣的一種氣勢？那奔騰不息的黃河水、那鋪天蓋地的大片蘆葦象征我們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作為一條大河，黃河勢必會制造出一些氣勢恢宏的自然景觀。

穿越諸多省份的黃河，氣勢壯觀的景觀在漫長的晉陜大峽谷里也隨處可見。在山西中部柳林與陜西吳堡交界處的黃河段，我見到黃河水在兩山夾峙的大峽谷里滾滾奔流。山西南部吉縣與陜西宜川交界處的黃河壺口瀑布段，河水在堅硬河床石壁上沖蝕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壕溝。黃河像一把鋒利的刻刀，把堅硬的石壁雕刻成如此壯觀的景象，形成一幅幅天然的雕塑作品。黃河在晉陜峽谷里鬼斧神工的天然奇妙景觀，我知道卻沒去過的還有乾坤灣。在那里，黃河幾乎是轉了一個完整的三百六十度的大圓彎。黃河是流經山西最大的河，但黃河不只屬于山西，它流經北方諸多省份。完全在山西境內的最大的河是汾河，它從晉北出發一直往南流經晉中，最后繼續南下在晉南匯入黃河，幾乎縱貫整個山西。汾河是真正只屬于山西的河。即便縱貫山西，即便南北曲折蜿蜒七百多公里，汾河與黃河比起來卻不敢自稱大河。但在山西境內，它的的確確實屬是一條大河了。人們自古逐河而居，但山西境內黃河岸邊高原峽谷地勢起伏，地形復雜，許多地方交通不便，難以形成較大城市，多分布一些小城市、小村落。地勢平坦的汾河兩岸則是山西主要的平原地形，分布著太原、臨汾等大城市，還有諸多城鎮、村落。在晉中，時常看汾河。在城市與鄉村、在人多及無人處，它日夜流淌，水速或快或慢，水勢或急或緩。在太原、臨汾也看汾河濕地、濱河公園。清澈的河水被蓄起，打造成避暑休閑勝地。在忻州，看汾河源頭。一股清流源于晉北大山腳下。突然想著要去運城看看汾河的下游，看看它的入黃口。汾河匯入黃河的瞬間會產生怎樣的景象？這個兩河相匯流域有何般景色？這些問題吸引著我。

汾河與黃河交匯處，完全是一個原始自然的風景。黃土高原最大峽谷晉陜峽谷的人跡不至處，兩條河匯合了。天地為證，注視著它們的匯合，為這一壯觀景象驚嘆稱贊。兩條河的河岸上一片片草地、蘆葦連著一塊塊麥田與樹林，生命在這里煥發著蓬勃生機。這些河岸地勢平坦，在晉陜兩邊大山、高原間形成遼闊氣勢。河岸在河水漲起來的時候，也會被河水淹沒，變成河底。所以，這平闊的河岸與河水其實是一起構成整個黃河河灘、河谷的。別看整個黃河灘寬闊平坦，但黃河經常會改道，會在寬闊河谷里左右來回擺動，河水便經常會漫到河灘上任何一處沒水的地方，寬闊的河灘便隨時都可能會變成河底。平坦寬闊的黃河灘上沒有村莊人家，只有農田與自然風景。人們不會選擇在黃河灘安家居住，因為誰也不能確定看似平靜的河水什么時候會突然暴漲。村莊在河谷兩邊的高處，這些高原、山丘才是真正的河岸。黃河是中國的大河，但從岸邊高處遠望，在更加寬闊的黃河灘上這數十米寬的河水再寬，有些河段也顯得細小了。然而，站在河邊時，黃河還是恢復了它的寬闊壯觀，巨大的氣勢震撼著你。幸虧黃河與汾河交匯處沒有被人為地圈起來，沒有被刻意地打造成一處人造的景觀。這里都是草地、蘆葦、樹林、潮濕的泥土，這里沒有地磚、水泥地、人工的草坪、修剪齊整的樹冠。一切都自然，清新，不規則，充滿生機。

看到汾河入黃河的一剎那，我被徹底震撼了。我見過長江入海的景觀，見過黃浦江長江交匯、漢江長江交匯的景觀，然而看到汾黃交匯的時候，還是被震撼了。震撼，同時也是一種感動。作為一個山西人，看到兩條母親河交匯的一瞬間會感慨萬千。兩條河水勢一強一弱，截然不同。黃河水濤聲陣陣，氣勢如虹，寬闊的水流一刻不停滾滾向前，儼然一副大河氣勢。汾河水卻安安靜靜無聲無息進入黃河懷抱，仿佛生怕驚動了面前這個巨人。不過與大河相比，汾河再小，安靜藍色水流遇到滾滾奔騰的黃色水流時，那藍色水流還是做出了沖鋒。面對不知比自己強大多少倍的黃色水域，它們硬是在這黃色水流中擠進去幾條細小的藍色水流，很快，所有的藍色水流就被巨大的黃色水流吞沒。藍色水流不斷進入，沉重厚實飽滿的黃色水流不斷地吞沒藍色水流，還不時地回旋，裹著剛剛被它們吞噬的藍色水流回旋過來。黃藍交界線是一條生命的融匯線。藍色汾河一過這條交界線就將自己的生命完全融入了另一個生命體中，就連自己原本的藍色也變成黃色的了。另一個生命體從而變得更加強大。

在萬榮，如果你不自己開車，不乘坐出租車，要想到達汾河入黃口是要費一番力的。在靠近黃河偏僻的西部，從榮河鎮或裴莊鄉到汾河入黃口沒有公交車，步行要走幾公里甚至十多公里的路。然而，這樣的辛苦卻值得，在人煙幾近完全消失的河谷低地，你會見到兩條河交匯的情景，會看到黃河、汾河為人類造福。在黃河、汾河流域居住的農民，生活比不上城市人富裕，但河流為他們的生活注入了希望。兩河究竟為當地人帶來多少財富？在黃、汾交匯處的巨大河灘上，遍布草地。有了充足水草，河灘上農民們放牧著一支支羊群，人們還種植小麥，還有引黃工程。一個新華書店負責人告訴我黃河水被萬榮人用人工開挖的河道引到缺水地方，供灌溉與飲用，黃河水成了當地的重要水源。也有人建起魚塘，引汾河水養魚。開辦農家餐館，供游人品嘗黃河魚、汾河魚。以前，常常覺得這渾黃的黃河水泥沙太多，不像別的河好看。然而當我看到它造福人類，看到人們的生活與它息息相關，看到它為人類做出如此多巨大貢獻時，我開始對它產生敬意。它真正是我們的母親河，養育了億萬華夏兒女！在它的滋養下，中華民族茁壯成長，生生不息！我又想起各地大大小小的引黃工程，想起建在黃河上的大小水電站。一條大河承載了北方工業、農業、經濟、生活方方面面的用水。

黃河流經山西，從北向南形成萬家寨水利樞紐工業園區段、磧口古鎮歷史文化旅游段、壺口瀑布自然風景觀光段、禹門口和汾黃交匯處歷史文化自然風光綜合旅游段等幾個重要旅游河段。山西境內的黃河岸邊之所以能夠遺留下諸多古鎮、古村落、古建筑、古雕塑，如偏頭關、西口古渡口、磧口古鎮、永和關、秋風樓、飛云樓、李家大院、普救寺、鸛雀樓、蒲州古城、永樂宮、黃河鐵牛，讓人們在古鎮古村可以賞黃河、古鎮風光，可以品嘗黃河特產，是因為黃河岸邊群山起伏，溝壑縱橫，交通不便，經濟發展、城市化建設速度不及交通便利的汾河兩岸，于是能有比汾河岸邊更多的古跡保存下來。汾河岸邊也有一些保存較好的古跡：晉祠，平遙古城，王家、喬家、曹家等一些古代晉商宅院，廣勝寺，堯廟，但不及黃河古跡眾多，種類也不及黃河古跡齊全。在汾河下游的萬榮，靠近汾、黃交匯處的榮河鎮廟前村，我看到汾、黃河谷高處岸邊高高聳立著后土祠的秋風樓。我曾站在永濟鸛雀樓上眺望黃河，黃河河水遠而狹長，看不到任何水的細節，只看到一條白色的長帶飄在遠處。秋風樓則與黃河近在咫尺，站在三層古樓上，定能眺望到汾、黃兩河交匯的壯觀景象。

汾河與黃河交匯處的河谷，沒有城市，沒有村莊，沒有工廠。寬闊河谷上只有零星少數暫時居住的人，搭建一個簡單棚屋，種地，養魚，放牧，沒有人打攪，河水干凈清澈，藍色河水在寬闊河谷里自由自在流淌。

汾河入黃口地處偏遠山西西南部的萬榮縣。這里村莊交通不便，巨大寬敞河灘上人跡稀少，但這里隱藏著大自然壯觀景色。這景色只有這黃河灘上的牧羊人與羊群能看到，只有汾河邊的養魚人能看到，我有幸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