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魏晉書法風格的形成

王一清

摘 要：不同時期的社會文化形成不同的藝術風貌。魏晉是歷史上的重要轉型期，社會的動蕩不安以致儒家經典式微，玄學和道教得以興盛，結合不同地域特征的影響使魏晉書法藝術獨具特色。

關鍵詞：魏晉書法；玄學；道教

不同時期的社會思想文化影響不同的書法美學思想，書法美學思想的轉變形成了不同的書法風格。粱巘云：“晉尚韻，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態。”[1]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地域等各方面以不同的方式或多或少地影響著書法藝術風格的形成。書法乃是中國藝術的核心，對于書法的探究需要將其根植于深厚的文化土壤之中，從文化的沃土中去探尋書法藝術特征的淵源，才能更好地審視書法風格的形成。

魏晉書法在書法史上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追慕魏晉風度的書家每一朝代比比皆是，米芾說：“書若不入晉人格，輒徒成下品。”魏晉時期是藝術發展十分特殊的時期，政局分裂，豪強爭霸，連年的戰亂讓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然而正是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新的思潮得以產生。儒家經典學說式微，玄學滿足大眾的精神思想需求得以興盛。他們在社會的動亂中轉向黃老之學，道教得到極大發展。魏晉時期思想的極大解放使得書法藝術走向完全的自覺。

1 儒學的式微和魏晉玄學的興盛

魏晉時期社會動蕩劇烈，各路豪強稱霸一方，政權更迭頻繁，魏晉南北朝三百余年間不斷地發生著分裂與戰爭，充斥著苦難。人民所向往的“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終命。”[2]）在動蕩的社會中破裂，“六極”（“一曰兇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2]）卻隨處可見。在魏晉特殊的政治氣候下，人們連基本的生死都不能得到保障，很難再去思考儒家經義。士人注重探討人格的意義和生命的價值，發展了新的哲學思潮。

“在政治分裂，政權頻繁更迭的場景中，政治的約束力相對松弛，為學術思想的活躍留出了空間；經常性的社會動蕩又強烈地震撼了人們的心靈，促進了人性的覺醒，激活了人們的思考力。”[3]

在頻繁的戰亂時期，人們感受到生命的易逝，人生的無常，儒家經典學說此時不能滿足人們的思想需求，且儒學自身在發展中又陷入僵化停滯的狀態，名教破裂，漢武帝建立的獨尊儒術不再占有統治地位。士人在苦痛的現實之中找到了老莊學說以慰藉心靈而希望忘掉現實中的無奈與苦痛。思想上及行為習慣等方面發生著變化，他們在思想上熱衷于老莊哲學，用各種方式表現自我，縱情于山水之間，灑脫不羈，不拘理法，追求個體的精神解放。

玄學是運用老莊思想并糅合了儒家經義而形成的唯心主義哲學思潮，其思想核心是道家的老莊之學，玄學的代表有王弼、何宴、嵇康等人。以“道”為核心，他們強調“自然”爭論“貴無”。王弼“名教處于自然”，嵇康“撇開名教而純任自然”，對于“自然”的強調源于莊子“樸素則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在玄學思潮的影響下士人提倡返璞歸真，標榜生命中的自我個性，他們感嘆生命的苦短，追求生命中的自在，及時行樂。所以他們“飲酒任誕，服食煉丹，寬衣博帶，捫虱而談，粉飾容貌，夸豪斗富，簡傲爭勝，行為方式顯得異常怪誕”。[3]就有了“竹林七賢”中阮籍常在深山中“嘯”，劉伶縱酒，裸身在家“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等怪誕行為。他們縱情山水，遠離殘酷的政治，掙脫傳統禮教的束縛，熱衷人生的思考，思想得到極大的解放。個體精神的解放促進了文化走向自覺的時代，寄情書法、繪畫、音樂等藝術門類抒發自己的情感，慰藉現實精神的痛苦，尋找心靈的歸宿。“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最混亂、社會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郁熱情的時代。”[4]

魏晉玄學的興起極大地沖擊了儒家的六經，打破了思想上的僵化，藝術開始走向自覺，士人在思想和行為上都體現了曠達放蕩的特點。也為道教和佛教的興起作了鋪墊。

2 道教的興盛

“宗教往往構成藝術的主題和動力，它滲透和融合在各種藝術門類中，借助藝術宣傳教義、表達宗教觀念；而藝術又往往是宗教強有力的表達方式，成為宗教信仰與情感的載體。”[5]

道教是根據中國自身固有的思想文化所創立的宗教，起源于春秋戰國的神仙方士。儒和道本是一家，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儒家和道家開始分門立戶，神仙方術的興起，配以順天應人的天人信仰，帝王政權與天命攸關的思想，至魏晉神仙方術與道教思想合流，道教得以興盛。

東漢末期氏族門閥的形成，政局的混亂，有志之士逃避現實，向賢者避世慕求仙道或以道術組織宗教。道教教義的核心是“仙道貴生”。追求“道法自然”旨在“無量度人、得道成仙、垂法濟人”，來自長久以來的對神仙的信仰和老子“長生久視”的理論。“虛”與“靜”是道家精神的內在體現。

魏晉時期許多道士就是書法家，也常有書法家自身以及家族信奉道教。他們與道士有著密切的交往，道教的思想浸潤著書法創作的理念和內容。在品評書法作品的時候也常用到道教中的理念進行評價。上層知識分子在社會的動蕩中逃避現實的苦難尋求神仙方術，服食丹藥以求延長生命。書法是他們用于陶冶自身的重要方式，也是身份的象征，道教思想促成了書法的嬗變。

據陳寅恪先生考證，王、郗等大家族都信奉道教且精于書法。王羲之就是代表性人物，其氏族就有信奉道教的傳統，《晉書·卷八十·列傳》中載：“世事張氏五斗米道，又精通書道。”他的楷書代表作《黃庭經》就是道教上清派的經典，又載：“又山陰有一道士，養好鵝，羲之往觀焉，意甚悅，固求市之。道士云：‘為寫道德經，當舉群相贈耳。羲之欣然寫畢，籠鵝而歸，甚以為樂”，又有“羲之既去官，與東土人士盡山水之游，弋釣為娛，又與許邁共修服食，采藥石不遠千里”。書家與道教人士交往，他們思想上具有眾多共同點，道教和書法之間進行相互滲透相互影響，道教崇尚的“虛靜”和追求的“自然”思想中觀測書法風格的轉變，蔡邕在《筆勢》中道：“書者，散也。欲書先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6]魏晉書法也體現了道教之精神，書寫道教作品也宣揚了道教，成為道教的載體，后世也多有書家就是道教人士。

一方霸主也利用道教信奉神仙之說以穩固自己的政權，道教得到較大發展。玄學和道教的興起對魏晉思想解封有著重要的影響。

魏晉是書法發展的重要轉型期，諸體書法得以歸納和總結，書法體系得以完備，后世書法藝術的發展皆是在此基礎之上變化而來的。

參考文獻：

[1]粱巘（清）.評書帖[A].歷代書法論文選[C].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575.

[2]孔丘（春秋）.尚書——中國古典名著譯注叢書[M].徐奇堂，譯注.廣州：廣州出版社，2006：101.

[3]劉濤.中國書法史·魏晉南北朝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9：2.

[4]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208.

[5]黃宗賢.從原理到形態：普通藝術學[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4：25.

[6]蔡邕（東漢）.筆論[A].歷代書法論文選[C].上海：上海書畫出本社，197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