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益的詩

章德益

閱讀孤村

雪山下遠遠

一個騎馬人是一粒

信馬由韁的 詞

被寥廓與悲涼

注釋在北方

字正腔圓的馬蹄聲

正對仗南腔北調的

雁唱

落日下的小村

無人檢索的空與無

無人借閱的

遠與荒

落日是部首

狗吠聲是筆畫

塵土是內容

人是偏旁

觀棋

落日自迷于曠野的棋局

一匹孤騎如棋子

對弈著雪山與長河的

萬古荒寒

寂寂復寂寂的那匹

孤騎呵過河卒子般

拱在山與河的

大棋盤上

四周的云

垂袖而立

無語觀棋

唯拂袖而去的殘陽呵

又把一盤人間

輸給了黑夜暮鴉磷火與

星光

游牧者

慵懶的騎馬人

在雪山的羊圈里游牧著

慵懶的云

慵懶的雪山

在天空的羊圈里游牧著

慵懶的星

誰游牧誰？

十分之八的空曠游牧著

十分之十的寧靜

一個異鄉人

偶然經過遠眺

人與云與塵與星之間的

互相游牧

誰是真正的

路過之云？

天山中，聽哈薩克老阿肯彈琴

細雪自你指甲尖上迸飛時

我清晰看見清澈見底的琴弦里

有

云朵與藍色雪水集群游過

一只水鳥飛離你指尖

銜著一只野果與一枚

落日

筑巢進我心窩

雪山上

千古的積雪呵在你指尖溶化

萬古的草莓呵在你音符里香熟

藍色冰川在你銀白的長須里

泫然融化

隔一根琴弦

月亮蜷臥在你手掌心里

靜靜

蛻殼

老虎

落日俯身在布爾津河里飲水

斑斕如一頭血色猛虎

而一側千山萬水后埋伏的

夜是黑衣的

打虎人

雙方沒有動靜

長河里不斷流逝著

老虎的斑斕老虎的腥騷老虎的火焰老虎的

血液老虎的皮毛老虎的骨骼老虎的唾液與老虎的

仰嘯呵

天地沒有動靜

布爾津河邊黃昏的寧靜是

老虎呼吸的靜老虎躡行的靜

老虎潛伏的靜老虎捕殺的靜

老虎飲水的靜老虎饕餮的靜

與

老虎飽食后的靜

老虎潛游進星河

老虎飛翔入蒼穹

老虎溶解進永恒

老虎長嘯于宇宙

老虎消失于夢境

打虎者何在？

布爾津不是景陽岡

宇宙沒有

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