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

在張麗珠的告別儀式上,大屏幕滾動著她的照片,沒有黑白色的,都是彩照。正如她一生的顏色。
9月2日下午,這位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婦產科創始人、中國大陸首例試管嬰兒締造者揮手告別,享年95歲。
曾想開飛機救國
張麗珠1921年1月出生于上海。她的父親張耀曾先生是云南白族,做過孫中山的助手,也是1912年《中華民國臨時約法》和1913年《中華民國憲法草案》的主要起草人。
張耀曾有四個女兒。張麗珠是老幺,所以被人叫“張四珠”。別人議論張耀曾沒有兒子,張耀曾卻說:好女孩勝于惡男,生兒生女都要報效祖國。后來四個女兒都去美國留學,成了專家。張麗珠非常敬仰父親。她回憶父親用一首詩教育女兒們:“辛辛盡吾時,不知有窮遏,懇懇盡無能,不暇問收獲。”
1937年,張麗珠中學畢業,那時正號召“航空救國”。她回憶說:“我滿處看這個招生的廣告,最后我看見南京中央大學有個航空工程系,所以我就報考這個系。”她說自己又想造飛機,又想開飛機。
盡管張麗珠考上了中央大學航空系,但中央大學搬遷到內地了。張麗珠留在上海,在暨南大學讀了半年物理,就改去圣約翰大學學醫了,那是租界里唯一的大學。
父親病逝讓她轉做良醫
張麗珠曾經說過:“醫學原來并非我的志愿,但父親突然在1938年因病去世,紀念他的文中有‘良醫良相盡,此事最堪哀, 使我感到醫生的需要,而且要做一名好醫生,治病救人。”
1944年,她成了圣約翰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并選擇婦產科做了住院醫師。1946年她去美國留學,同船的還有華羅庚跟馮玉祥。
張麗珠去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醫學院進修,后又在霍普金斯大學學習。在美期間,張麗珠發表論文,研究從體液早期診斷腫瘤,這是當時的前沿,因此她接到英國瑪麗居里醫院的聘書,又去英國工作和學習。
1951年,張麗珠決心回國。之后張麗珠向衛生部申請工作,衛生部把她分配到北醫第一附屬醫院,她之后一直在北京。
第一例試管嬰兒成功
1984年,張麗珠開始做試管嬰兒實驗,頗受議論。有人說:“我們國家已經這么多的人口,為什么還要做試管嬰兒,你是跟計劃生育對著干。”
但張麗珠認為病人生不了孩子很難過,所以做試管嬰兒是對的。那時候醫院窮,她的試劑要自己配,針頭拿去鐘表店磨。
第一位成功的試管嬰兒的媽媽是一位甘肅的小學教員,是四代單傳,所以家里很希望她有后代。但這位38歲的女士結婚20年也沒生孩子。此前張麗珠做了12例試管嬰兒都失敗了。
第一例試管嬰兒出生的時候,手術室的門口堆了不少記者。張麗珠進手術室,沒跟記者們點頭,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因為她擔心,怕小孩萬一生出來有畸形或者兔唇。等摸摸小孩全身都挺好,孩子也哇哇大哭了,張麗珠才安心。
張麗珠成為了“中國試管嬰兒之母”。出生在1988年3月10日的第一個試管嬰兒被起名“鄭萌珠”。
女排健將+獸醫+網民
張麗珠中學時擅于打排球,是全國運動會冠軍上海隊的靈魂人物。90歲的張麗珠,長相年輕,精神奕奕。
張麗珠還回憶起下鄉期間,農民把母豬送來讓她剖宮產。她沒研究過豬,硬著頭皮給手術刀和豬肚皮消毒、劃開肚子,伸手進去掏小豬,最后成功了。
張麗珠喜歡跟年輕人逗樂,有次年輕同事給她買牛奶。她問多少錢,要付錢。年輕人說20塊。張麗珠說:“這么貴!你是不是敲竹杠啊?”年輕同事都叫她“張大夫”,而不叫“張老師”。
有同事回憶說,張麗珠說話簡潔明了,90多歲還是如此。誰回答問題不到點子上,她就不高興。她查房時對同事嚴厲,并“用簡捷又無比犀利不留情面的語言批評人”。
張麗珠80多歲的時候還在坐診,她學會了PPT,還用電腦打字寫書,收發電郵和google學術進展。
9月8日,八寶山殯儀館東禮堂,前來吊唁的人們緩緩走入告別廳,和張麗珠作最后的告別。禮堂內沒有播放哀樂,而是她生前最喜歡的《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