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師徒情”為何覆水難收

娛樂圈“師徒情”為何覆水難收

近日，一場師徒反目成仇的鬧劇在娛樂圈傳得沸沸揚揚，師傅郭德綱說弟子背信棄義、欺師滅祖，徒弟曹云金控訴師父壓榨剝削，逼自己出走。昔日師徒情深，如今為何反目成仇、覆水難收？

曹云金（左）與郭德綱

近日，國內著名相聲團體德云社發布“家譜”，“清理門戶”。被逐出師門的相聲演員曹云金連續反擊，除了發微博嗆聲昔日恩師郭德綱之外，還發表了7000多字的長微博《是時候了，也該做個了結了》。從拜師學藝到分道揚鑣，痛陳了與郭德綱過往的“恩怨情仇”，向郭德綱“宣戰”。

相聲江湖里的那些“真相”

對于曹云金和郭德綱兩人的是非恩怨，外人無法憑空做判斷，但曹云金微博長文中提及的諸如“拜師費”、“賣身契”、“家譜”等話題，還是揭開了相聲江湖不足為外人知的“事實真相”。

拜師費：五萬可拜相聲名家

曹云金微博稱：學藝三年，其間拜師，你從我的“姐夫”變成我師父，你說我和何云偉，每個人要交3000塊拜師費，這是規矩。后來你覺得3000要少了，琢磨這事兒還能賺錢，你讓我和何云偉統一口徑，告訴潘云俠拜師費是5000，這樣你又能多賺2000。

曹云金提及的“拜師費”，在相聲界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所謂的“拜師費”，起源于舊社會曲藝藝人拜師時一種對老師的補償，舊社會師父也要靠表演養家，一般也不寬裕，師父教你相聲或者其他曲藝形式，等于給你一碗飯，所以一般情況下，徒弟向老師交一些拜師費。

不過，現在拜師費在曲藝界很少存在。一位曲藝界人士表示，“大概十年前的時候，聽說拜某位相聲界知名大腕，只要拿五萬就可以拜他為師，他在相聲界名聲很大，名字我不能說。”

賣身契：傳統班社制背離時代

曹云金的兩段微博文章，談及了作為徒弟的他在德云社收入之微薄。郭德綱經常在自己的相聲中提及演藝界的“角兒”在收入中獨占大頭的例子。所謂角兒，原是指戲曲行內唱念做打有絕活的演員，“就是一提你的名字能賣出票去，一幫人指著你吃飯的大腕，那才叫角兒，比如梅蘭芳先生，沒有梅蘭芳，一個班社幾十口子人吃不上飯。”在郭德綱眼里，角兒在一個班社的收入中應該拿大頭，這導致“學徒們”收入微薄，定的合約類似于“賣身契”。

山東曲藝界資深人士表示，班社制度是舊社會演藝行當的產物，在當時有存在的價值，現在則要靠現代企業制度來管理，“舊社會班社的管理方式，已經背離了時代的發展，如果繼續沿襲那種方式，說明師父或者管理者的胸襟過于狹隘，沒有現代意識和法律意識，早晚要出問題。”

家譜：有些拜師是找靠山曹云金微博原文：（郭德綱）弄出一本“家譜”，鮮紅的字體格外醒目：“曾用云字名者二人，欺天滅祖悖逆人倫，逢難變節賣師求榮，惡言構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鮮恥令人發指，以儆效尤，奪回藝名逐出師門。”

所謂的相聲界譜系，就是相聲界排的輩分，通過家譜，給同一科的徒弟一個字，比如郭德綱早期徒弟名字中都有一個“云”字，包括岳云鵬等人，被郭德綱“除名”的兩個“云”字科徒弟，應該指已經離開德云社的何云偉與曹云金。

在業內看來，相聲界的譜系就是找靠山的借口。綜觀現在不少相聲演員拜師的時間，許多都是小有名氣之后拜了一個名氣更大的師父，靠師父“罩著”。比如郭德綱，最初為他授業的楊志剛與他關系早就鬧僵了，郭德綱口中的師父，則是著名相聲演員侯耀文。郭德綱拜侯耀文為師是2004年，當時他已在業界摸爬滾打了十余年。

利為先：江湖規矩與商業規則

從上述的“事實真相”可以看出，師徒關系在傳統曲藝江湖中的微妙關系。其實，目前在不少傳統行業，尤其像相聲這類的曲藝行業，仍保留著拜師學藝的傳統，而且行業內非常重視維持“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規矩。郭德綱說，相聲界講“三年學徒，兩年效力”。簡單地說，是這樣的過程——拜了師就跟著師父一塊生活，學藝之外也幫師父干雜活，前三年師父免費教，等技藝學成了，頭兩年賺來的錢得拿來孝敬師父。

從郭德綱的角度，自己費心費力培養多年徒弟，傾囊相傳一身技藝，到頭來不僅沒有得到什么回報，徒弟還自立門戶和自己叫板，自然會認為這是徒弟在背信棄義。然而，曹云金對郭德綱的控訴，字里行間表達出了他不滿交錢學藝反而總被壓榨，不是自己對不起師父，而是師父待他不公。說到底，郭德綱算的是“感情賬”，曹云金算的是“經濟賬”，但置于師徒關系的語境下，掰不清也算不明。

其實，郭德綱與曹云金的矛盾，說到底，都是“利”字在作怪。

早年間郭德綱曾說收徒弟白吃白住，所以學成要給師父效力三年報答養育之情，但是曹云金微博爆出在郭德綱那里“吃飯給飯錢，住店給店錢，一年8000的學費，吃住另算。”

之后還有網友表示，曹云金是由于拒絕跟德云社簽違約金100萬的合同，被德云社停止演出。用他自己在某次采訪中的話說，是被逼走的。

還有知情人透露，之所以曹云金等人會相繼出走，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德云社賺錢少，甚至有時候拍德云社自己出品的影視作品根本就沒酬勞拿。何云偉說過自己作為德云社的簽約演員，每場演出收入在500元左右，月薪不過五六千元，還不如白領。解約后，每場演出收入不足200元。

而之所以出現合同風波，是因為從2010年德云社的動蕩開始，讓郭德綱決定整頓德云社，開始重新簽約，開始用合同的方式來約束這些徒弟。

關于錢和弟子，郭德綱評價李菁時曾說出他的態度：“我們之間只有錢，或者說他和整個世界的紐帶就是錢。他這個人沒有人情、沒有交往、沒有義氣，我曾用盡各種辦法來暖他的心，想把他拉攏成咱自己人，但是最后我得承認，這一切在他身上不起作用然而，事與愿違，合同事件直接導致曹云金出走。

過去人常說：師徒如父子。父子言義不言利，但是現代商業社會，什么不言利？當年那套師徒江湖規矩，留不住人了，郭德綱祭出了商業社會的規矩，其實卻還活在老規矩里，結果，注定是傳統與現實，分崩離析。

傳統師徒制陷入蜜汁尷尬

其實，從表面上看郭德綱和曹云金之間是師徒二人因生活過往和經濟上的紛爭撕破了臉皮，卻從根本上折射出傳統師徒制在現代這個社會遇到的尷尬處境，也是從未有過的尷尬。

提起師徒制并不陌生，傳統師徒制在我國由來已久，它是一種“父子相傳，師徒相授”的傳授方式，是中國典型的技藝傳承方式，廣泛應用于手工藝、藝術、體育、中醫教育等中。

傳統師徒之間的倫理維系，是一種身份認同的關系。“投師”和“學藝”是緊密相連的，不管在哪一領域，無論是傳授知識的學堂，還是傳授技術的梨園、作坊、武館等，都是師徒之間的倫理關系。師傅不僅要負責門下弟子技藝的傳授，更是要承擔對弟子的教育功能，在言傳身教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弟子的三觀。師傅在這個過程中承擔著類似父親的角色，這也是為什么會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正是因為有了傳統師徒制這種授業方式的存在，我國的許多民俗、藝術、技藝得以傳承和發展，而相反，我國的許多國粹的藝術技藝也正是因為缺乏這種師徒制的傳承而面臨著失傳的境遇。所以傳統師徒制是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可延展性。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在當下這個環境里傳統師徒制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尷尬處境：傳統師徒制下師徒關系的邊界問題：師門利益與個人利益的失衡。

在傳統師徒制下徒弟是受限于師傅的，大到娶妻生子、小到生活瑣事，都得聽師傅的。沒有邊界意識說直白點就是不懂得尊重他人。

沒有了邊界的意識，師傅權威就會凌駕于個人權利和隱私之上，而且沒有反抗的余地，只有服從。一旦反抗或試圖脫離，那就意味著要付出沉重的代價。無論是曹云金的長微博里提到的說郭德綱強制他退賽央視相聲大賽這回事，還是之后給他在演藝道路上使的“有我沒他”的絆子，亦或是傳言所說的，某趙氏笑星干預多名弟子的婚姻，有不從者直接雪藏，這些因缺乏邊界意識所產生的問題反映的是這種家長制權威下的丑陋。

縱觀現在的娛樂圈，更像是一個小江湖，師父是老大，徒弟是小弟。師父總是掌握著徒弟“生死予奪”的大權，徒弟則是時刻想著如何快速成長，好自立門戶。這樣的師徒關系，師父暗自保留，徒弟心懷鬼胎，怎么經得起花花世界的誘惑。只需略加考驗，師徒關系就會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齊魯周刊》2016.9.8、澎湃新聞網2016.9.7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