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民居建筑主室空間的宗教文化探析

張榮霞

摘 要：羌族是我國最古老的民族之一，是華夏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擁有著燦爛悠久的民族文化。羌族的民居建筑具有極為鮮明的民族特色，蘊含了羌人豐富的宗教信仰文化。通過對主室空間平面形式、空間布局、內(nèi)在裝飾等進行研究，解讀物質(zhì)空間背后的民族精神文化，是我們深入了解神秘高深的羌族的一個重要途徑。

關鍵詞：羌族；主室空間；宗教文化

一、引言

羌族是我國歷史最為悠久的民族之一，早在三千多年前，在殷朝的甲骨文中就已經(jīng)有關于羌人的記載。傳說“禹”是“興于西羌”或“西夷人也”，羌人也自稱是禹的后代，大禹故里在今北川羌族自治縣。自商以降以迄隋唐前，羌族一直是我國歷史舞臺上的重要角色[1]。

二、羌族分布區(qū)域

羌族主要分布于我國的四川、云南、貴州等省份，其中四川省的羌族人口占到全國羌族人口的80%左右。四川省內(nèi)的羌族聚居區(qū)散落于岷江上游的黑水河、雜谷腦河等，即汶川、理縣、黑水縣、松潘縣、北川羌族自治縣等地區(qū)。

古時為躲避外族入侵，羌族先民選擇了在岷江上游地區(qū)定居下來，該地區(qū)屬于青藏高原的東部邊緣地區(qū)，是高原與盆地的過渡地帶，境內(nèi)群山環(huán)繞，河谷深切，為高山峽谷地帶，部族混戰(zhàn)以及外族的入侵不僅影響了羌族村寨的選址地帶，而且也深刻地影響了羌族的建筑形制。

三、羌族的村寨布局特點及建筑特點

（一）羌族村寨布局特點

羌寨延續(xù)至今，保留了兩大重要特點：一是主要選址在高山河谷地區(qū)；二是村寨集中分布，可連成一體，這是為了在戰(zhàn)時能夠集中全村寨的力量進行強有力的自我保護。

在這兩種特點的影響下，羌寨主要有三種不同的分布地點：

1. 河谷地帶

這一地帶依山面河，水源充足，交通便利，建筑多沿等高線橫向展開布局，是理想的村寨布局形式。河谷地帶地勢比較平坦，適于羌民進行農(nóng)耕，并且可充分利用高山流水及河流作為飲用水和灌溉水。隨著現(xiàn)當代民族融合的加強，越來越多的羌民從山上搬遷到河谷的平坦地帶，便利了生產(chǎn)與生活。

2. 半山

位于這一地區(qū)的羌寨多選擇建址在河谷兩岸半山腰的臺地和緩坡等相對開闊的地帶，山腰地帶的民居頂樓為平臺，各家頂樓平臺可相互連接，羌民從山上收獲的糧食可直接從頂樓的平臺運至自家屋子，極為便利。山腰的選址一大重要功能即能夠進行有效防御，可依托地勢的險要將敵人鉗制于山底。

3. 高半山

高半山地帶一般海拔較高，有著較多的牧場和可耕地，同時高海拔地區(qū)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易于防御[2]。

半山和高半山的羌寨布局方式是最具有羌寨建筑遺存的布局方式。

（二）羌族的建筑特點

羌族建筑風格質(zhì)樸，神秘粗獷，具有鮮明的民族特征和較強的實用性。根據(jù)西南交通大學民居學專家季富政教授的劃分，羌族的民居建筑主要分為三大類型，即碉樓、石砌民居和板屋式建筑。其中，碉樓是羌族最為鮮明的建筑符號，它的出現(xiàn)是羌族由“逐水草而居”向農(nóng)耕社會轉(zhuǎn)變的一大標志，是“羌族向封建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發(fā)展在建筑上的注腳”（季富政《中國羌族建筑》）。碉樓與石砌房屋及板屋等多種住宅形式共同構(gòu)筑了羌族村寨或開或閉、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奇妙空間氛圍。在這種空間肌理中，空間的開闔都與民居密切相關，各種類型的建筑自成體系，同時又能有機地融合在一起，顯示出了羌民高超的建筑技藝。

羌碉和傳統(tǒng)的石砌房屋均是就地取材，采用河邊隨處可得的碎石，建筑建造充當粘合劑的原料也是當?shù)氐耐寥馈Ｔ诮ㄖM行建造前，需要釋比（即羌族的宗教領袖）進行祭祀占卜，充分考慮水源、風向、向陽等多個因素，選取合適的建造地點。在建造前直至建筑完工的整個過程中，尤其是在上梁、釘梁、完工等重要的時刻，均需要向白石神祭拜，工程完工后也需要通過一系列的祭拜儀式后建筑才算竣工。

四、民居建筑主室分析

傳統(tǒng)的羌族民居建筑一共分為三層：一層的功能是圈養(yǎng)牲畜；二層的功能是居住，是家庭成員的主要活動空間；三層是曬臺和罩樓，曬臺主要用于谷物的晾曬，罩樓主要用于谷物的堆放。傳統(tǒng)羌寨中，三樓的曬臺各家之間可以相互連通，這對于極為講究建筑防御性能的羌族人民來說，可以在發(fā)生戰(zhàn)爭危險時迅速集中整個村寨的力量去反擊敵人；同時曬臺也可作為羌民之間一個公共交流與活動的平臺，增進大家的感情。

（一）民居建筑主室的空間分析

羌族民居建筑的主室空間一般位于居住空間的中心位置，是一個長寬比不大的矩形空間，周圍為臥室等用房，主室的中央為火塘和中柱，神龕一般布置于與火塘對角線的主室的角落中，神龕即羌民所供奉的“角角神”[3]。

干欄式石砌房屋的出現(xiàn)是羌族先民有“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形態(tài)轉(zhuǎn)變?yōu)檗r(nóng)耕文化的一大標志，但是在建筑空間的內(nèi)部布置中我們?nèi)匀荒軌蚩吹角济裼文廖幕倪z存。遠古時代的帳幕由中心柱支撐，如若中柱坍倒則整個帳幕也將不存，直至現(xiàn)代，羌族的民居建筑中仍然保留著中心柱這一建筑形式；火塘是在帳幕時代用于圍坐在一起取暖、烹飪的重要工具，發(fā)展至今，火塘仍然在羌民的日常生活中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并且，羌民還像游牧時代一樣，將烹飪、取暖、祭祀、交流等多種功能集中在主室空間中，這不能不說是羌人“戀祖情結(jié)”的重要表現(xiàn)。

隨著時代的變遷，羌族的主室空間的功能也逐漸發(fā)生了變化，一是出現(xiàn)了專門的烹飪空間，即廚房；二是隨著電視機的普及以及漢族文化的影響，部分家庭中出現(xiàn)了專門的客廳，用于接待客人，同時也是除了主室以外家庭成員交流溝通的另一個空間。

（二）主室各組成要素的宗教信仰文化探析

1.火塘——火神崇拜

火塘的位置由釋比確定，一般位于主室軸線的交匯中心，是羌族室內(nèi)空間的核心部分。在取火較為困難的遠古時代，羌民家中的火常年不熄，被稱為“萬年火”。據(jù)古籍記載，早期火塘較為簡單，“三石壘一鍋”，是由三塊白石壘疊而成。而今的火塘基本有火塘架、掛火坑、臺基和木圍欄組成。

相傳是神靈用白石撞擊起火，然后將火種傳給羌民，因此羌人將火塘設置于主室中央，火塘也被認為是火神的留居之所，并且將三角火塘架正對神龕一側(cè)的角掛上一個鐵環(huán)，即代表火神。隨著宗教文化的發(fā)展，將另外兩只腳中的一直命名為“遲依稀”，代表女宗神；另一只腳命名為“活葉依稀”，即男宗神（即祖宗神）。隨著祖先崇拜在火塘信仰的發(fā)展，羌人對于火塘有著極為嚴格的尊卑之分，不同輩分、不同身份的人在火塘有著明確的位置區(qū)分。火塘在羌民心目中是純潔的象征，因此有很多禁忌。比如，火塘架上不得烘烤鞋襪等不潔之物；不得用腳去踩火塘架的邊緣；剪下的頭發(fā)、指甲等也不得扔入火塘中，等等，并且火塘的位置確定以后就不得隨意搬動[4]。

火塘伴隨著羌族文明的始終，直至今日我們?nèi)匀豢稍谝话愕那甲寮彝ブ锌吹交鹛粒休d了羌族對于火神的信仰，是原始崇拜的延續(xù)。同時，隨著信仰文化的向前發(fā)展，火塘將宗教信仰、倫理教化、族群觀念等多種文化形態(tài)糅合在一起，以簡單的建筑符號承載起多種文化內(nèi)涵，是我們了解神秘莫測的羌文明的重要窗口。

2.神龕——角角神

神龕也被稱為“角角神”，一般位于與火塘中軸線對稱的主室的角落空間中。羌族是一個多神崇拜的民族，由于長期的戰(zhàn)亂和不穩(wěn)促使了羌族人民希望敬畏多個神靈來求得神靈的庇護，以求得家庭安穩(wěn)。“角角神”主要供奉家神和祖先神，包括了女神（婦女之神）、男神（男子之神）、牲畜神等，神龕分類上中下三層供奉的神靈加起來可達十幾種，而漢族的“天地君親師”傳入羌地后，其牌位也被羌人供奉起來。

神龕是整個家庭靈魂的核心，因此在羌族整個居住空間的裝飾裝修中，神龕的裝飾是最為出彩的。神龕主要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落地式的，從地面直到屋頂；一種是懸掛式的，只做中間的一部分。神龕中常雕刻有花、草等且形式多樣，有浮雕、鏤空等多種形式，有的還會雕刻家族的傳說與故事，從神龕中我們也能隱約感知到羌族文明的神秘悠久。每年臘月，家家戶戶會請專門的人到家里手繪裝飾圖，用剪紙和繪畫的形式來表達家人對神靈崇拜感恩的思想[5]。羌人通過純潔質(zhì)樸的美術(shù)語言與神靈對話，將自己的民族宗教和美術(shù)思想表達得淋漓盡致，體現(xiàn)了羌民追求寧靜祥和、幸福安康的生活。

3.中柱——中柱神

中柱是羌族遠古游牧時代帳幕式結(jié)構(gòu)的遺存，中心柱被羌民稱為“中央皇帝”，小孩不可隨意觸碰，如果家族中有人生病，則會被認為是沖撞了中柱神。中柱在羌民心中具有物質(zhì)和精神的雙重作用，也是維系家族凝聚力的關鍵之一[6]。中柱神與角角神、火神等共同構(gòu)筑了羌族家神的信仰體系，是羌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我們深入研究和了解羌族文化的重要媒介。

五、結(jié)語

羌族文明燦爛質(zhì)樸，在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中仍然保持著自身鮮明的文化特色和歷史傳統(tǒng)，在華夏文明中獨樹一幟。然而在2008年的汶川特大地震中蒙受巨大的損失，據(jù)統(tǒng)計，羌族人口在大地震中損失將近10%的人口，北川羌族研究館的數(shù)千份文件無一幸免，多名優(yōu)秀的羌族文化研究者和繼承者在大地震中罹難，眾多優(yōu)秀的羌族建筑在大地震中轟然倒塌。隨著現(xiàn)代文明和全球經(jīng)濟一體化的高速推進，越來越多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面臨著被現(xiàn)代文明吞噬的危險。

因此，加快研究少數(shù)民族的建筑、文化、宗教等對于保護民族文化、延續(xù)民族文脈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作為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對羌族居住建筑的主室這一重要空間進行深入解讀和剖析，是在試圖避免或減少現(xiàn)代文明對羌族古老文化的沖擊，希望社會各界能夠更加關注民族文化的保護，為有效地傳承和發(fā)展羌族文明作出貢獻。

參考文獻：

[1]王清貴.北川羌族史略[M]北川縣政協(xié)文史，1991.

[2]張犇.羌族村落選址與布局特征談[J].國際博物館：中文版，2010，（03）.

[3]馬志韜，李映濤.主室功能演化與當代羌族民居空間格局變遷[J].中華文化論壇，2014，（12）.

[4]張犇.羌族火塘設計的文化內(nèi)涵[J].民族藝術(shù)研究，2010，23（3）.

[5]彭代明，彭潘丹犁，彭成軍.把星月置于神龕——羌族民居室內(nèi)原始美術(shù)裝飾解析[J].藝術(shù)教育，2014，（02）.

[6]季富政.羌民居主室中心柱窺探[J].四川文物，1998，（04）.

作者單位：

西南科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