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心上秋意濃

◎月下嬋娟 愛穿旗袍，愛古色古香的文字，愛一切美好真誠自然的人和事物。夢想重回盛唐或南北宋，在唐詩宋詞的豪放與婉約里書寫心情。

這些年來，我的夢境常在翠華城的湖光山色中迤邐搖晃，或傾聽船家擊槳搖櫓的欸乃聲，或聽到明宣帶我馳進西天晚霞里的嗒嗒馬蹄聲。醒來時紅葉飄零，秋意正濃。

那時我是一個16歲的女孩，天真嬌憨，任性刁蠻，在三月春日里偷跑到城郊的紅葉寺。彼時紅楓伸展著白毛茸茸的嫩綠葉子，禪院中一株高大的梨樹卻花開似雪。我喝退仆從，甩開袖子攀爬上去，欲折下最美的那枝，結果卻以騎墻的丑陋姿勢狼狽不堪地卡在樹上，上不去也下不來。

便是在當時聽見他的輕笑，自滿樹梨白中，我看見一個少年公子豐神俊朗的身影。

失手落下來時，他沒有接住我，卻驅步上前低頭俯身，看著草叢里灰頭土臉的姑娘，語音清亮地嘲笑。我怒氣沖天，朝他喊道：“你大膽！我要哥哥治你的罪！”

他扶我的手就此停住，徑直撿下一根粘在我發上的草莖，用青草劃過我的臉，瞇起一雙好看的眼睛笑道：“去啊，在下真是惶恐呢，小氣鬼。”

他竟敢輕薄我！簡直大逆不道……

春日古寺的梨花樹下，橫眉冷對怒發沖冠的女孩子一定不知自己彼時的模樣。他輕輕捏一把她的臉頰，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可人姑娘。”

他曾聽那些仆人叫我可人，便以為這是我的名字。一顆桂花糖從他的指尖送入我的口中，他拍凈我身上塵土，笑得眉眼彎彎：“明明挺好的一個小姑娘，做什么這么兇。”彼時，柔白的梨花在三月和風中飄下，落在他清澈的眉宇間。他說話的聲音那樣好聽，他笑起來的樣子像那粒糖在我唇齒間化開的綿軟。

“我明明有運功將你托住，摔得一點兒也不疼。”他這樣解釋，春風拂動他月白的袍袖，有種飛揚的意態颯沓風流。那時的我扭著頭，鼓著氣呼呼的臉，他便長揖不止，邊笑邊誠懇地道歉。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明宣，在那樣的花樣年華里。翠華城里桃花正紅，梨樹玉白，湖中有雙棲的鴛鴦，淺灘處水草豐茂，白鶴蜷起一只腳，睡了一場安穩的午覺。他笛聲悠悠，馬蹄嗒嗒，帶我走遍古城所有的大街小巷。他教我生命的意義在于看遍這盛世的萬里河山，他帶給一個小姑娘前所未有的快樂。他向我許諾，這次遠行之后一定會同我長相廝守。

他一生都不知道他偶遇的是一位公主。后來我一直獨居于紅葉寺，哥哥曾告訴我明宣最終的結局。他愛這盛世河山，便也金戈鐵馬血染沙場地去守衛這萬里河山。

鴿子從邊關飛回來，古寺的紅葉落了一地，昔年的梨花沒有再開，我依然是帝國金枝玉葉的公主，我的小名叫可卿。記憶里有個豐神俊朗年少無雙的公子曾經喚我，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