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藥引子

王義寶

從前有個叫龍灣頭的村子，村里住著一戶人家，男人叫陳召福，妻子崔氏，生有一子，名叫陳德地。夫妻二人老實忠厚，淳樸善良，小日子也算過得有聲有色。可天有不測風云，這年春天，崔氏忽然得了一種奇怪的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又借遍了左鄰右舍，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崔氏病愈以后，對丈夫說道：“我的病多虧父老鄉親出手相助，才得治了，我們不能忘恩負義，要盡快把欠人家的錢還上才是。”

陳召福聽老婆說得在理，第二天正逢大集，就把家里一頭耕牛牽到集上賣了。耕牛個大力足，毛色又好，賣了五吊錢。陳召福把錢裝進束腰的肩帶里就往家走，走到一個山坳里，忽聽得奇怪的叫聲，陳召福循聲望去，原來一只老鷹抓住了一只野兔，兔子嘴巴緊緊咬住了老鷹的翅膀，鷹兔相爭，誰也跑不了。陳召福疾步上前，左手抓住了老鷹，右手逮住了野兔。

當時在名流權貴中流行一種斗鷹的賭博游戲，一只好鷹的價錢趕上三頭耕牛，這真是時來運轉啊！陳召福一手逮住老鷹，解下肩帶小心翼翼地把老鷹綁住，提著往家走。眼看快到村子，陳召福忽然覺得肚子疼，他放下老鷹，到路邊解手。老鷹不住地掙扎，不一會兒，兩只翅膀從肩帶里伸了出來，雙翅一振，朝天空飛去。陳召福看著老鷹帶著肩帶朝遠處飛去，也顧不得解手了，提起褲子就追，一邊追一邊喊：“我的肩帶，我的五吊錢！”可是老鷹越飛越高，不久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空中。

陳召福沮喪地回到家中，崔氏問起賣牛的事，丈夫禁不住號啕大哭，邊哭邊說：“先前多虧了鄉親們照顧，本來賣掉耕牛可以還人家錢的，想不到又飛來橫禍。”崔氏安慰道：“雞窩里還有一只老母雞，你把它殺了，再去鎮上的酒鋪賒二斤燒酒，無論如何也要把鄉親們請來喝幾盅，把事情說明白。”

當天傍晚，左鄰右舍都被請到了陳召福的家，大家聽說他賣牛的五吊錢被老鷹叼走了，都議論紛紛，有的嘀咕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一臉忠厚，想不到竟睜眼說瞎話，難道老鷹也稀罕銅錢？”

這一下，陳召福的名譽掃地了，而且還影響到了兒子。他兒子陳德地在村里一所學堂讀書，這學堂是本村的王員外辦的，村里的孩子們都在這里讀書。陳召福的事讓兒子陳德地在學堂里也抬不起頭，他就索性休學回家了。

王員外的兒子和陳德地是好朋友，陳德地不去學堂，王員外的兒子也哭著鬧著不去學堂。王員外的兒子從娘胎里帶來一種怪病，一著急上火就會暈厥，隨著年齡的增長，暈厥的次數越來越多，王員外請遍遠近所有名醫，就是醫不好。前幾年一個云游高僧路過龍灣頭，在他家留宿幾日，說起孩子的病，高僧說自己可以醫治，但是得找齊三味藥引子才能根治，這三味藥引子是龍頭須、鷹空骨、狼內衣。一聽這三味藥引子的名稱，王員外絕望地搖搖頭，這些東西別說見過，就連聽都沒聽說，又到哪里去找？高僧臨走時留下了一包藥丸，說是可以先控制一下病情，如果有緣找到這三樣東西，他自會再來。

陳德地從學堂回家后，無所事事，父母商量后決定去孩子舅家借幾吊錢，買幾只山羊讓孩子放。這天天還沒亮，崔氏帶著賒來的一斤燒酒，就上路去孩子舅家了。

去孩子舅家要翻過一座山，崔氏急匆匆地埋頭趕著路，走著走著，抬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前面一頭大公狼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想返身往回跑，可那頭公狼一下子又躥到她前面，咬住了她的褲腳，哀憐地望著她，眼里似含著淚花。

崔氏見公狼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膽子大了起來，問道：“你餓了，我這把老骨頭盡管你啃；你不稀罕，就放我走。你這樣擋住我的去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那頭公狼好像聽懂了她的話，咬著她的褲腳，拽著她往山上走。山路越走越陡，公狼領著崔氏一直走到山林深處的一個洞口才停下來。崔氏朝洞里望了望，只聽里面傳出陣陣痛苦的狼嚎。

崔氏好像明白了什么，彎腰走進山洞，原來里面有頭母狼難產，一只狼崽的后腿伸出母狼體外，身體就是出不來，生命垂危！崔氏迅速挽起袖子，打開包裹里那瓶燒酒，洗了洗雙手，把小狼的腿慢慢地送進去，又握住小狼的頭小心地往外拉，慢慢地，小狼順利地生產出來，接著又順利地產下了另外兩只小狼。母狼虛弱地爬起來，朝洞外高興地叫了幾聲，洞外的公狼走進來，圍著剛剛出生的三只狼崽轉了幾圈，朝著崔氏低低地嗚咽了幾聲，在她的腳面上親昵地蹭著。

崔氏對著公狼說：“你的孩子都順利地出生了，我也該走了！”

公狼把崔氏送出山洞，崔氏禁不住回頭望望這個讓她心驚膽戰的地方，就在她回頭張望的時候，眼前不禁一亮：山洞上面的一棵松樹上，一條黑色的肩帶正在樹杈上飄動，肩帶的另一頭懸掛著一只老鷹，在空中來回擺動。想不到自己親手縫制的肩帶在這里見到了，崔氏一陣狂喜，可那樹挺高的，她無法去拿，她急得一會兒在樹下不斷地張望，一會兒焦躁地來回走著。那公狼好像看懂了什么，幾個跳躍跑上山頂，咬著肩帶的一端，把老鷹拽下松樹。崔氏伸手一摸，肩帶里“嘩啦嘩啦”響，她一抖，一串銅錢落到地下，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五吊銅錢。

崔氏喜出望外，這銅錢失而復得，全家的名譽也可以挽救回來！她提起山鷹，山鷹被肩帶纏在樹枝間，已經風干，像紙扎的一樣輕。正想下山，可是又一想，自己為母狼接生而巧遇死鷹的事情誰會相信呢？該找一樣能夠證明的東西，崔氏忽然想起了狼胎盤，她對公狼說：“我想向你要一件東西。”說著，她走進洞里，指著地上的狼胎盤說：“這個東西我得帶回村里，證明我為你們接生的事！”公狼痛快地叼起狼胎盤，按照原路，把崔氏送回村里。回到村里，崔氏逢人就說自己為母狼接生的事，她把綁著老鷹的肩帶和剛剛落地的狼胎盤擺到了王員外家的大廳里，讓大家看個明白。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阿彌陀佛”，一位僧人從外面走進來，王員外一看，連忙起身相迎：“高僧到此，有失遠迎！”高僧落座后，雙手抱拳，對著王員外說道：“恭喜王員外，也是王員外平日積德行善，才喜遇世間如此巧事！”

王員外連忙問：“幾年之前您不是說犬子沒治嗎？”高僧指著桌上的兩樣東西，說：“如今現成的藥引子就在眼前！”王員外不解地說：“請高僧明示！”

高僧說道：“我說的這三味藥引子，‘龍頭須不難，俗話說鯉魚跳龍門，這‘龍頭須可以用鯉魚須代替；‘鷹空骨確實難找，是老鷹死后尸骨在空中風干，你想，老鷹死后，不是墜落就是被動物吞食，尸體又怎么能在高空風干？‘狼內衣更是不可求，它是狼的胎盤，母狼產下狼崽后，總是轉身把狼內衣吃掉，人怎么能見到狼胎盤呢？”

王員外仰天長嘆：“真是老天不絕我王家香火，讓我遇到如此奇巧的事情！”說完，他小心翼翼地對崔氏說：“這兩樣東西是你冒著生命危險所得，這么寶貴的東西，你……”崔氏動情地說：“老爺見外了，平日里你對我們陳家不薄，我情愿送與老爺。”

王員外激動地說道：“以后，犬子就是你的親兒子，讓他和你家兒子結拜，我家財產一分為二。”

后來，王員外的孩子病好以后，和陳德地一起上學，一起進京趕考，還一起考中進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