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 貓
那些年,在大學都干啥了
★文/老貓

我們大學同學回學校聚會,幾十年過去了,學校變了樣,這些同學也變了樣。比如老許,變得胖胖的還剃了光頭,我們就叫他仁波切。關鍵還不止是形似,氣場也起來了,在飯館前一站,光彩已經蓋過霓虹燈。
說到飯館,也是學校里面的,比較氣派。因為要反腐倡廉不大吃大喝,所以我們全是AA制。飯桌上有紅燒肉、清蒸魚和烤鴨等硬菜。結果剩了一桌子。大家面對狼藉的剩菜,回憶起當年學校食堂最好吃的菜來。那道菜居然叫“魚香肉片”,好像是三毛五一份。“魚香肉片”里沒有魚大家都好理解,關鍵是連肉也沒有,實際上就是“魚香土豆片”。盡管如此,大家還都搶著去吃,去晚了就得排隊等。那個時候,實在是太缺肉了,有點肉的意境,就搶。全不像現在的大學生,想吃肉,就有肉。
同桌的,還有一位當年的老師。說是老師,我們都叫他大舅哥,因為他妹妹老來我們學校玩,最終嫁給了我班同學。大舅哥當年還是單身,在學校里閑得沒事,老招一幫學生去他宿舍玩。所謂玩,就是打麻將或者下圍棋。到了月底的時候,大舅哥那里最熱鬧,幾乎人來人往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當時系里組織了女足,大舅哥負責買了整整一個球隊的女足裝備,運動衣什么的,就全被去玩的男生們穿走了。給大舅哥急的,說你們還有良心沒有?女足的衣服你們也穿?最后一件一件追回來。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當時的男生有多瘦,是多么缺肉吃。
大舅哥宿舍月底熱鬧,主要原因是大家都沒錢了。沒錢吃飯,就去大舅哥那里蹭飯,直到把大舅哥蹭得顆粒無存為止。大舅哥全然沒算清楚是怎么回事,還很納悶地對我們說:“你們說,我也是掙工資的人了,怎么還每月問家里要錢呢?”
大舅哥是如此受歡迎,后來,系里干脆就任命他當了我班的輔導員。
我們畢業幾年以后,大舅哥也不當老師了,出去工作,給自己的學生當了實習生。
說到打麻將,也是我們年級比較風靡的活動。那個時候好窮啊,生活費都不夠花,打麻將基本也是仨瓜倆棗,沒有現金,就玩飯票。到了月底,飯票也不夠用了,就先扎著賬。很多男生都有月底揭不開鍋,每天就吃幾個四分錢的餡餅的經歷。當然,我班我系還是比較有節制的,夜里熄燈了,麻局也基本散了,不像個別其他系的同學,搞得廢寢忘食玩物喪志,熄燈之后還把桌子支到水房和廁所去打,那牌都是臭的。
后來學校看學生打麻將實在過分,再發展下去,校將不校,就抓了幾撥學生。剛開始就是沒收麻將,到了后來就聲稱要處分大家了。在這種高壓之下,打麻將的風氣被遏制。
這個當口,我自己出了件事情,我的被子不見了。
我這被子,可是正經的軍被,我爹當兵時候攢下的家當。我上學來了,特地給了我。那被子看上去不厚,但蓋著相當暖和,設計很合理。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有天從外面回來,嗯,它就沒有了。好在當時天氣不是很冷,我就湊合著沒蓋被子睡了倆星期。
有一天中午,正坐在宿舍里發呆,就有老許他們班的同學叫我,說三缺一啊快來。老許他們班是走讀班,后來不知道怎么弄的,說服了系里,弄了間宿舍。在學校里,三缺一可是極為罕見的現象,因為基本是一桌麻將,有好幾個候場的。我當然要去了。結果往桌子前面一坐,肺都要氣炸了。這桌子上鋪的當麻毯的,不就是我的被子么?
原來……如此。是老許他們幾個,怕玩麻將動靜太大,把管宿舍的大爺招來,干脆就拿了我的被子,當消音毯用了。而且,它是如此合適,連顏色都和專業的麻毯相似。
我抱了被子就走,后面還有人喊呢:“喂喂,打完了再拿走啊,你現在又不睡覺。”
我都和什么人當了同學啊。
過新年的時候,班里要包餃子。包餃子得有餡,肉不多,白菜來湊。可是白菜到哪兒去弄啊?答案是去路邊。路邊的確不長白菜,但食堂放了大片大片的冬儲白菜在那里,上面蓋了厚厚的氈布。讓我們氣憤的是,在食堂打飯打菜,總是吃到白菜幫子,從來沒吃到過菜心,全班都這樣,這也太巧了吧?于是,在新年前的某個半夜三更,同學們就拉幫結伙去偷白菜,而且只摳菜心,外面還整整齊齊的,碼在那里,看上去和沒偷過一樣。
但很明顯,偷白菜的不止是我們一個班,幾乎全校的學生都在摳路邊的白菜心。這已經引起了食堂大師傅們的抱怨,也引起了保衛科的重視。于是,即便半夜三更,也有保衛科的人在白菜堆附近巡視……恰巧在本班同學摳菜心的時候,保衛科的手電光就照過來了,于是大家懷抱白菜做鳥獸散,飛奔回了宿舍,一查點,少一個人。
當時估計,少的這位,肯定是被捕了。沒想到捱到后半夜,我們這位同學居然罵罵咧咧回來敲門了,而且,懷里也抱著東西,很意外,是柿子。一問才知道,該同學走投無路之際,竟然小宇宙爆發,爬上了一棵大樹,躲在上面大氣不敢出,一直等到保衛科的師傅走遠。人快凍僵了就不必說,心里也哇涼哇涼的,心說還同學呢,就沒一個回頭來救人的。萬念俱灰之際,突然發現,自己爬上的是一棵巨大的柿子樹,而且手邊還有不少柿子……怎么也沒人摘啊。
這個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正因為如此,那次新年過得很熱鬧,我們班主任甚至把家里的煤氣灶搬到了學校,給大家煮餃子。
要說那幾年,我們可沒少讓班主任操心。這些小小的歪門邪道還好說,最揪心的還是這幫學生老想干點正事,比如中曾根康弘去參拜靖國神社了,我們就寫了一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告示,貼到校園里。我還砸了幾盒TDK的磁帶,掛廣告欄里了。當時可是真氣啊,想起來就直哆嗦。我們班主任就挨宿舍做工作,既要讓大家出了對鬼子的氣,又要讓大伙不再出去招事。現在想來,這其實很為難她,當時她也就才33歲。
我們班能全體平安到畢業無傷亡,我想還是托了班主任的福。
不知道誰起的頭,管班主任叫阿姨。于是大家后來都阿姨阿姨地叫。為這事她到現在還耿耿于懷,當時那么年輕怎么就阿姨了?現在我們這些叫她阿姨的人,也都奔五張了,也都被人叔叔大爺地叫。要不怎么說,歲月如梭呢,年輕人也別嘚瑟,世道瞬間就把人搞老了。
在學校里轉了轉,還是覺得年輕真好。我多想上一個有飯館、有咖啡廳、有高樓大廈的學校啊,在這樣的學校里折騰一下,談個戀愛,其實也不錯。可惜了,沒念想了。我們有個同學特別老實巴交,在外地,這次沒回來,已經是帶研究生的老師了。曾經有一度,哥兒幾個鬧著要去考他的研究生,他當時慌了,說別來別來。我估計是想起在學校的時候這些人太難纏,操不起那個心。后來一聊別的事,就耽擱好多年。現在就是想考,也沒戲了。
真耽擱不起哈。
(摘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