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變更

曼陀羅華

“你這沒出息的家伙，給我過來！”媽媽拿著數學試卷氣急敗壞地嚷道。

張毅誠惶誠恐地來到媽媽面前，低著頭不敢吱聲。

“這就是你考的分數？59？”媽媽氣得臉通紅。

“老師都說，這次考試有些難……”張毅小心地申辯。

“那隔壁的王辰怎么就考了95？”

“您怎么知道？”張毅驚異地問。

“哼，朋友圈都曬出來了，什么‘辰辰又讓媽媽失望了，下次把五分補上，這不是存心炫耀嗎？”她把手上的試卷用力拍在桌子上，“你什么時候才能讓我長點臉……”

“您不是老教導我不要攀比嗎？您也別攀比啊……”張毅低頭嘀咕一句。

“還敢頂嘴！”媽媽氣極，“你要能像王辰那樣沉穩好學就好了！”說到這，媽媽突然靈光閃現：“對了……怎么早沒想到！現在不是出了一款能改變性格的儀器嗎？要不買來試試？”

雖然是詢問的口氣，但是張毅知道，他可做不了主，只能無奈加不滿地默默郁悶。

過了兩天，儀器真的買回來了，媽媽迫不及待地拉住張毅，要試用一下。

“這個靠譜嗎，萬一出狀況了怎么辦？”張毅抗議道。

“不會的！說明書上寫了絕對安全，無副作用，我怎么會害你呢？”說完，媽媽就將性格轉換器戴在兒子頭上，讓他躺在沙發上，設置成想要的性格后按下了啟動鍵。

運行指示燈閃爍起來，張毅的眼皮漸漸地開始打架，不一會兒就呼呼睡去。

“怎么樣？”十分鐘后，見張毅睜開雙眼，媽媽就急不可耐地問。

“什么怎么樣？”張毅打了個哈欠，“耽誤了這么長時間，我得去寫作業了！”

寫作業？媽媽愣了一下，以前沒有她的催促，他可堅決不寫作業的。這么說……成功了？想到這，媽媽欣喜若狂，這下總算有個成熟穩健、愛學習的兒子了。

“毅，吃飯了！”晚餐做好后，媽媽沖張毅的房間喊道。

半晌，沒動靜。她推開房門，見張毅正趴在桌上埋頭寫題。媽媽不忍打擾，悄悄退了出去。

可是半小時過去了，張毅還沒有出來的意思，爸媽實在餓得不行，決定不等兒子，把飯菜熱了熱自個吃起來。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張毅終于走出房間，有氣無力地說：“做完習題了，餓死我了！”

媽媽趕緊鉆進廚房把飯菜又熱了一遍，端到他手邊。

之后的一個多星期，張毅都堅持復習課程之后再吃飯，常常飯菜都涼了，人還沒出來。時間一長，媽媽就開始擔心兒子的身體會吃不消，而最終讓她忍無可忍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天晚上，爸爸在公司加班，媽媽正看電視看得起勁，樓上突然傳來一陣驚叫聲：“著火了，著火了……”

媽媽跑到陽臺一看，火勢還不小，隨時有蔓延開的可能。她立刻沖進張毅的房間大喊：“毅，失火了，快跑！”說完又跑回臥室，拿了皮包和手機就往門外奔去，可等她回頭一看，咦，兒子呢？

她連忙跑回去，結果差點沒暈過去——張毅居然還在寫作業！

“都這個時候了還寫什么呀，快跑呀！”媽媽氣不打一處來，立刻拉著張毅往外沖，張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硬拖了出去。

好在消防隊及時趕到，撲滅了大火，沒有造成大損失。左鄰右舍這才舒了口氣，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你怎么搞的，當時為什么不跑？萬一受傷了怎么辦？”一進門，媽媽就對張毅劈頭蓋臉地訓斥。

“可那題我差一點就解出來了……”

“題題題，是命重要還是題重要？”媽媽打斷他的話，“不行，我得給你換個性格，照這樣下去，搞不好連小命都丟了……”

說完，媽媽就把性格轉換器拿了過來，設置好參數后，不容分說地戴在張毅頭上。

“這次得讓你有小心謹慎的性格……”老媽一邊嘀咕著，一邊讓他躺好，按下啟動鍵。

當張毅再次醒來時，媽媽正一臉期盼地盯著他。還沒等她開口詢問，張毅就問道：“門鎖好了嗎？煤氣關了嗎？”

“哦，對了，門還沒鎖呢！”這么一提醒，媽媽立刻起身去鎖門。防范意識不錯，她滿意地點點頭。

可是，這只是個開始，喋喋不休的日子也從此刻誕生。只要張毅在家，每隔半小時就會問老媽一次：“房門關了嗎？水龍頭關了嗎？煤氣關了嗎？電器開關關了嗎……”幾乎把房子里所有東西問個遍才安心。每天都如此，現在只要他一開口媽媽就想抓狂。

“我的天……這到底是怎么了？”一定是哪里設置得不對，不行，得再換一次！媽媽終于無法忍受，又想要換性格了。

“毅，媽媽再試最后一次，這次的性格一定非常好！”

張毅歪著頭，一臉不放心地說：“萬一還是不行怎么辦？如果機器出故障了怎么辦？又或者我的身體負荷不了怎么辦？”

“哪來這么多問題？”媽媽不耐煩地拿出轉換器，還特意把所有的數據都增大了三倍，以便更好地發揮作用。

結果這一次，張毅整整睡了半個小時。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媽媽心里不禁有些發慌。不會出什么問題吧？頭兩次十分鐘后就醒了，現在遲遲不醒難道是數值加大的緣故？

就在媽媽準備撥打120時，張毅終于醒了過來，他伸了個懶腰，木訥地轉過頭看著她：“盯著我干什么？”不待媽媽說話，他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詫異的媽媽獨自站在客廳里。

自那天后，張毅變得冷漠起來，但也變得成熟謹慎、勤奮學習。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不與年齡相符的成熟感，讓媽媽感覺特別別扭，總覺得張毅的身體里住著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

“毅呀！”晚餐后，媽媽把張毅叫到身邊。

“嗯？”

“明天是周末，要不咱們一家人去游樂場玩玩吧？”媽媽微笑著說。這段時間自己這么折騰兒子，心里著實愧疚得很，想為他做點什么補償一下，她記得兒子是最喜歡去游樂場的。

“那是小孩玩的地方，我不去。”沒想到，張毅聽到后不僅沒高興，還以“老者”的口吻說，“您要是有空也多看看書，年紀越大越要充實自己！”

好你個臭小子，好心帶你出去玩，還教育起我來了？媽媽瞪著雙眼，告訴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要生氣。

“我看這樣好了……”她憋著一口氣，想說出一個辦法。

“不好！”還沒等媽媽說完，張毅就拒絕道，“您又想給我換性格吧？經過幾次折騰，您還沒反省么？”

“什……什么？”媽媽有些心虛，此刻的兒子震懾力十足，自己倒像做錯事的小孩。

“更改性格后的我，您真的喜歡？”張毅意味深長地問。

“確實不怎么喜歡……”媽媽小聲嘀咕了句。

事實上，她現在非常懷念從前那個活潑調皮的兒子。其實，小孩子有幾個不貪玩的？張毅也不是不聰明，是自己沒有好好引導他，只會給他施加壓力。

媽媽在心底深深地自我檢討著，對張毅的態度也更加溫柔：“是我不對，媽媽跟你道歉！如果可以，媽媽還是想要原來的你。”她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誠懇地道著歉，沉默幾秒后，又很無奈地說：“只是，轉換器上沒寫怎么恢復原來的性格啊。”

“真的想讓我變回原來的樣子嗎？”張毅問道。

“當然了，我早就后悔了，但是沒辦法，已經開始了，只能這么換下去……”老媽忍不住說出心里話。

“其實，恢復原樣并不難！”張毅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這幾天我已經好好地研究過了，只要將性格轉換器恢復到出廠設置，所有設置的性格就會自動消失！”

“真的嗎？太好了，兒子你別急，媽媽這就幫你把性格變回來！”媽媽趕緊拿出性格轉換器，戴在張毅腦袋上。

十分鐘后，張毅睜開了雙眼。

“現在感覺如何？”媽媽緊張地問。

“嗯？”張毅揉揉眼睛，“沒什么感覺啊。感覺饞了算嗎？我想吃薯片喝可樂。”

媽媽剛想說晚上不能吃零食，可是話到嘴邊就立刻吞了回去：“好，我這就給你去拿。”

“那……明天周末，我還想去吃牛排。”張毅眼睛一亮，饞饞地說。

到此，媽媽徹底放了心，這欠揍的樣子果然是自己的兒子。

“行，明天我先帶你去游樂場玩，玩盡興了咱們就去吃牛排。”

“可是我作業還沒寫完……”

“沒關系，回來后咱們再寫，學習也不急于這一時！”

“哇塞！媽媽您太棒了！”

就在媽媽鉆進廚房拿零食時，客廳的電視里突然插播一條新聞：“據市場調查，近日大賣的性格轉換器出現重大技術問題，使用者一旦將轉換器恢復出廠設置，性格將會出現無法控制的變化，且情緒容易波動，副作用極大……”

“啪！”電視突然關閉了。

張毅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機，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若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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