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動輒稱自己為“科技公司”

艾博·索瓦爾

當你在決定是否“通過與硅谷產生密切聯系”來提升存在感的時候，也請考慮貼上科技公司標簽之后潛在的危險。

當中午時間路過洛杉磯街頭的一家名為“Sweetgreen”的沙拉連鎖店時，你會發現眾多年輕白領們在這里購買他們的午餐——一份撒有甘藍碎葉的凱撒色拉、或者是看上去更有粗糧感的藜麥雜果色拉……這家“從農場到餐桌”概念的色拉連鎖店今年早些時候開發了一款APP，通過引進算法使客戶下訂單的過程更加高效。

這本身倒也沒有任何違和感；只是奇怪的是，Sweetgreen從此拒絕宣稱自己是一家經營餐食的色拉連鎖店，而是自稱為“一家以開發者為核心的科技公司”——盡管其業務收入的100%依然來自銷售色拉產品。

當下的潮流就是這樣。“即便我是一家生產水瓶的企業，如今也要稱為‘科技主導、直接觸達終端消費者的飲用水瓶裝企業，”風險投資公司Upfront Ventures合伙人格雷·貝特尼里對此這樣解釋，“這關系到企業‘在人們認知中的成長性、以及是否有酷勁（Coolness）。或許唯有這樣，才能讓那些谷歌或者Facebook的程序員看你第二眼？”

吸引人才看你第二眼是一回事，籌到真金實銀的風險投資則是另一大動因。前述提到的Sweetgreen在宣布成為科技公司之后即成功融資9500萬美元。無獨有偶，另一家名叫“The Melt”的烤奶酪連鎖店（他們同樣擁有絕妙的手機下單系統！），也以科技公司的身份標簽從紅杉資本公司籌集1000萬美元的融資額。

因此，毫不夸張地說，如今從食品行業到服裝、零售、廣告與媒體、出行與旅游、金融獲得服務、乃至制造業……數不清的行業中大量公司——在一場關于“身份標簽”的重鑄中——將自身的領地戰場拱手相讓于科技公司。

誠然，除了提升“人們認知中的酷勁”，帶上科技公司的身份標簽亦因存在著實際的福利。獲得稅收減免優惠便是其中一項。在美國，至少有14個州提供面向非制造業的高科技初創公司的稅收優惠。以新澤西州為例，根據“天使投資人稅收信用計劃”（Angel Investor Tax Credit Program），凡是投資于州內的新興科技企業的天使投資人每年可以獲得最高達2500萬美元的投資稅收抵免。在下列領域從事產業化被視為滿足申請的企業條件之一：高級計算、新材料、生物技術、電子設備、信息技術、生命科學、醫藥設備、移動通信、和可再生能源技術。

然而，當你在決定是否“通過與硅谷產生密切聯系”來提升存在感的時候，也請考慮貼上科技公司標簽之后潛在的危險！

去年夏天，從事有機食品配送的初創公司Good Eggs宣布全面收縮戰線——停止其在總部舊金山以外所有城市的業務（包括洛杉磯、紐約、新奧爾良等地）、并裁員140人。成立于2011年的Good Eggs在2014年下半年獲得C輪的2100萬美元風險投資，投資者包括紅杉資本和Index Ventures公司；但顯然，這個互聯網盛世時代的科技公司并沒有搞明白如何在多個城市開展可持續的經營模式。公司聯合創始人兼CEO洛博·斯彼樂在宣布公司回歸舊金山作單城市運營的重組決定時對外坦承：“我們希冀成為一家在世界上創造價值的好公司，通過對本地食物體系的支持作為核心業務。”

究竟怎樣才算名正言順地稱得上是“科技公司”？ ——Simple公司聯合創始人阿萊克斯·佩恩表示，“如果你正在通過出售技術——比如，以應用科學知識來解決一個具體問題，這就是技術——那么，沒有人懷疑你們是一家技術公司。”

“廣義地說，技術公司指的是那些以出售技術或者技術服務為核心業務的公司。但最微妙的問題在于，如何定義什么叫‘核心業務？” Gartner公司研究部副總裁托德·貝考維茨如是說。

“一家科技公司有能力通過技術來創造產品獨特性、業務規模和/或利潤率提升，從而構建競爭優勢。我們只需要問一個問題：這家公司能脫離技術而存在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這就是一家科技公司，” Upfront Ventures公司合伙人格雷·貝特尼里認為。

后者或讓人自然而然想到諸如Uber和Airbnb這樣的行業顛覆者。事實上，根據美國Inc.雜志今年4月份發表的文章，在創始之初，類似Uber和Airbnb這樣的科技公司——正是拜其獨特的顛覆者定位所賜——成功地“規避（或至少說，延后）了監管與稅收的壓力”從而在尚未成長為實力公司前“繞開了行業競爭”；而當立法跟上的時候，這些公司業已是“能夠影響公共政策的巨頭公司了”。試想，如果Airbnb自誕生起就定位于酒店行業（而不是科技公司），她今天會是怎樣的發展情形？

不過風向已經發生轉變。專注于投資共享經濟的Collaborative Fund創始人克萊格·沙皮諾表示，“如今，投資者評估類似Uber和Lyft這樣的公司時，已經從視其為科技公司而轉向參照傳統運輸行業公司的估值體系了。”

綜合而言，“不恰當地”定位為科技公司有以下諸多弊端——

人才配備失準：創業者為吸引更多風投關注，往往會花費巨資用于增補工程師等“符合科技公司定位”的高薪人才和團隊。“然而到后來他們才意識到，可能使用現成軟件就足夠了，融資更應該投資到招募其他方面的人才上” Simple公司聯合創始人佩恩表示。

助長泡沫：2015年可謂是自1995年以來風險投資者面對的最好年份，然而事實是，到了年底，大量自我標榜為科技公司的企業成為被核銷的失敗投資。佩恩預言，“2016年年底，還會有一批曾經風光的企業將不得不見證泡沫的破裂；五年之后，那些推出服裝試款APP的公司絕對再也不會自稱為科技公司了……”

對應成長預期的掙扎：Zirtual公司在成立伊始就定位自身是一個雇主與自由職業者之間合作的撮合技術平臺，然而來自勞工訴訟案的一紙判決書卻要求Zirtual將其龐大的自由職業者人力池轉化成傳統意義上的公司員工——這意味著燒錢速度的迅速飆升，最終“曾視之為一家輕公司”的風投們因為Zirtual公司的“不可承受之重（胖）”而拋棄了她。Zirtual管理層也向媒體坦承，“HR已經看到監管層面的改變，像是寫在墻上的字清晰可見了。”

核心燒錢地帶的資源錯配：成立于2010年的Fab.com最初定位是一個電子商務網站，爾后決定生產自有品牌的產品。而Fab.com籌集到的3.3億美元之巨的風投可以說是來自“對于資金密集型制造業幾乎不甚了了的”的投資者。很快燒完了資金之后，于2014年11月，這家2013年估值還曾高達10億美元的電子商務公司不得不作價1500萬美元被PCH集團（一家制造行業的大佬公司）收購。而后者將Fab.com的定位修正為“擴充PCH全球分發與配送體系的新增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