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勇敢不勇敢

楊志科

我們村東邊有一條河叫伐魚河，河里的水沒有一點污染，清凌凌地流著。但河里有一個方圓七八米的深潭，大概兩三米深，而且靜得嚇人。

暑假里，初三畢業已經考上重點高中的我，總和同學金全、定文到河里玩水。在他們眼里，學習最好的我也是最勇敢的，誰也不能質疑我的能力。

一天下午五點多，我們在河里玩夠了，穿好衣服站在了岸邊，忽然一輛小轎車停在了我們身邊，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胖得大肚子向前拱著，還留了個山羊胡子；一個精瘦精瘦的，鼻子上還架了一副眼鏡。那兩個人看著潭水問我們有多深，又問了問水涼不涼，然后下水玩了起來。

但我不想跟他們一起玩，便只站在高處看。山羊胡子看了看我，有點輕蔑地說：“小伙子，你怎么不下水，是害怕嗎？”這個胖子簡直是狗眼看人低，我氣得大聲向那胖子說：“你說我害怕？你睜大眼睛看著，我要讓你看我勇敢不勇敢！”說著，我利落地脫了衣服。當時為了表現我的勇敢，我竟然站在那高處直接縱身一躍，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圓弧，“咚”的一聲跳進了潭水中。

但我一下子就跳進了水潭的深處，隨即被淹沒在了水下，嘴里吹著氣泡，兩條胳膊急得胡亂打著水，一副拼命掙扎的樣子。金全和定文都嚇壞了，他們想救我，但胳膊伸著就是夠不著我，眼看我就要一命嗚呼，就在這時，那個精瘦的漢子急了，只脫了鞋子的他，眼鏡往旁邊一扔，衣服也沒顧得脫，就像我剛才一樣也是那么美麗地一躍，一下子跳到我的身邊。這人水性極好，他避開我胡抓亂抓的兩只手，瞅準機會揪住了我的頭發梢，將我拉到了淺水處，胖子又順勢一拉將我抱在懷里，抱上岸來。

他們幾個將我抬起來倒栽著，給我倒水。我吐了幾口水后，“哇”地叫出聲來，接著睜開眼睛看見幾個人望著我，又是驚恐又是喜悅地笑了。我就這樣勇敢地跳了一回水，勇敢地在閻羅殿走了一回。

救我的人把濕淋淋的衣服脫了下來，金全和定文忙接過擰干了水，拿去搭在了太陽曬得著的地方。山羊胡子走到我的身邊，摸了摸我的頭，看我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竟然黑著臉罵我：“你真勇敢，你的勇敢簡直像豬一樣笨，你是在拿生命開玩笑嗎？告訴你，你這不是勇敢，是瞎胡鬧，瞎逞能，差點沒把人嚇死！”我在他的罵聲中低下了頭，一聲沒吭。

后來，我十分感激那個救我的人和罵我的胖子。他們讓我知道了“看我勇敢不勇敢”這樣一句簡單、傲慢的話，竟然是以生命為代價的。如果在今后的人生中我繼續這樣瞎逞能、瞎逞強的話，那么我即使不淹死在潭水里，遲早也會在其他地方“淹死”的。

風吹麥浪摘自《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