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才
董健吾(1891—1970年)與埃德加·斯諾(1905—1972年),前者是中國人,后者是美國人,他們之間有什么聯系,不但有,還有一段生死之誼。
紅色牧師——董健吾
1960年10月1日,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西行漫記》的作者美國人埃德加·斯諾應中國政府的邀請,前來北京參加國慶慶典活動。觀禮后,他向毛澤東主席提出了一個請求:“我能不能見一下王牧師?”“王牧師?”毛主席當時愣了一下,不知他說的王牧師是哪位。原來,斯諾所說的王牧師,就是中共情報戰線上的神秘人物——董健吾。的確,董健吾曾當過牧師,被我輩稱之為“紅色牧師”。
董健吾1891年2月9日出生于江蘇省松江府青浦縣(今上海市青浦區),1909年入上海圣約翰大學攻讀神學,1925年任上海圣彼得教堂牧師。1926年任馮玉祥部秘書長。192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并參加了中央特科。他利用自己和國民黨上層的密切關系及牧師身份作掩護,馳騁于秘密戰場,成為中共早期情報戰線上的一名卓有成就的特殊情報人員。
美國記者——斯諾
而埃德加·斯諾生前曾是著名美國記者。他于1928年來華,曾任歐美幾家報社駐華記者、通訊員。1933年4月到1935年6月,斯諾同時兼任北平燕京大學新聞系講師。1936年6月斯諾訪問陜甘寧邊區,寫了大量通訊報道,成為第一個采訪紅區的西方記者。抗日戰爭爆發后,又任《每日先驅報》和美國《星期六晚郵報》駐華戰地記者。1942年去中亞和蘇聯前線采訪,離開中國。
斯諾進入陜北就是董健吾陪同護送的。
1927年國共分裂后,中國共產黨舉起了武裝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旗幟,建立了工農紅軍和紅色根據地,形成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盡管在斗爭中紅軍反復遭受挫折,最后不得不被迫離開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進行了長征。歷經了千難萬險,中共中央和紅軍最終還是勝利地到達了陜北。由于國民黨的封鎖,外界對這一切所知甚少。許多正直的外國人想了解真相,解開紅色中國之謎,斯諾就是其中之一。
斯諾當時在燕京大學任教,聽說中國西北有一支隊伍,在為自己的信仰而奮斗。有的報道和傳聞說他們(指共產黨人)青面獠牙、共產共妻,有的人說他們和藹可親、是最可愛的人。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他就要親自去看一看。當時,還沒有一家國外媒體的記者進去過,因為進去是非常困難的,要冒風險的。當時紅軍是國軍“圍剿”的對象,要到達延安,就必須要穿越國民黨軍的層層封鎖線,加上路途遙遠,山高坡陡,土匪橫行,十分不安全,交通也不方便。更何況對紅軍的真實面貌也是一無所知,如果真像傳聞的那樣是一群最可愛的人倒好,但是,如果是一伙“青面獠牙”的,那可就危險了。
牽線搭橋——宋慶齡
正當斯諾為去延安之事一籌莫展而苦惱時,他北平的朋友告訴他:“如果你執意要去的話,一定要找孫夫人幫忙。”于是,斯諾馬上動身去上海找宋慶齡。
1936年初春,斯諾從北平來到上海,向宋慶齡提出了訪問陜北蘇區的愿望,斯諾的要求立即被轉達到黨中央,正好,中共中央也希望有一個有正義感的西方記者來客觀地對紅色中國進行報道,以揭穿國民黨的造謠誣蔑,因此,黨中央迅速作出了回答:同意斯諾去陜北。同時還有一名美國醫生馬海德也要去陜北。
這一年的夏天,蔣介石調集重兵于隴海線中段,準備再次對陜北蘇區發動大規模的圍剿。因此,潼關內外的氣氛很是緊張,西安城里,特務們也在嚴加防范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的活動。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將外國人送到蘇區去那是非常困難的。誰能擔此重任呢?宋慶齡和黨組織經過慎重研究后,把這一艱巨任務交給了董健吾。為什么選擇董健吾呢?因為此前董健吾曾化名周繼吾,以“財政部西北經濟專員”的身份充當密使去過延安,向毛澤東傳遞過蔣介石方面的密信,對延安的情況比較熟悉,當時他還持有孔祥熙簽發的特別通行證。
西行漫記——去陜北
按照約定,董健吾與斯諾在西安的一個旅社會合。但是兩人素昧平生,并不相識。為確保無誤,宋慶齡作了細致的安排。她在一張名片上抄寫了兩行英文詩,蓋上了圖章。然后,一剪兩半,分別交由兩人保管。屆時,兩人以拼對名片取得聯系。
斯諾和馬海德先期住進了西安旅社,幾天后,終于有人找來了。斯諾后來在《西行漫記》中描寫道:“一個身材高大胖得有點滾圓的,但是體格結實、儀表堂堂的中國人,身穿一件灰色綢大褂,穿過打開著房門進來,用一口漂亮的英語向我們打招呼。他的外表像個富裕的商人,自稱姓王,提到我在北平的那個朋友的名字,并還以對名片的方式證實了他就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斯諾和董健吾會面了。在(轉63頁)(接60頁)以后的日子里,董健吾給斯諾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斯諾寫道:“在這以后的那個星期里,我發現即使僅僅為了王一個人,也值得我到西安一行。”
本來,按照計劃,斯諾將在西安搭乘張學良的專機進入蘇區。但是,后來計劃發生了變化。因為張學良的專機駕駛員剛換成一個美國人,張學良擔心斯諾乘坐專機之事會被他泄露出去。
董健吾體諒到張學良的難處,決定改走陸路。他及時與中共中央前來西安迎接斯諾的政治保衛局負責人鄧發取得了聯系。經過妥善安排,最后,斯諾和鄧發搭乘東北軍的軍用卡車安全進入了蘇區。
斯諾此行的結果是著名的《西行漫記》一書的產生。它向全世界客觀地報道了紅色蘇區的情況,使世界各國人民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中國共產黨和它所創建領導的紅軍,擴大了中國革命在國內外的影響。
傳奇一生 默默無聞
時光流逝,幾十年過去了。1960年斯諾來中國,董健吾雖然沒有見著他,但是后來聽到從北京傳來的信息說,斯諾還惦記著“王牧師”呢。1970年,斯諾再次來中國,那時董健吾已在病中,還常常翻閱報紙,注視著斯諾的行蹤。當他得知斯諾來到上海,更是高興萬分。斯諾也再次提出要見35年前幫他進入蘇區的“王牧師”,然而那時的董健吾已重病纏身,兩位老朋友終究未能再見,成為兩人終身的遺憾。1970年12月,董健吾離開人間,結束了他傳奇式的一生。
董健吾去世時,雖然是上海市委參事室參事,但在“文革”中還留有歷史的尾巴。直到“文革”結束后的1978年9月,董健吾才獲得徹底平反昭雪,恢復名譽。1979年上海市委統戰部舉行董健吾追悼會和骨灰安放儀式,中央領導李維漢和當時的上海市委有關部門和領導以及趙樸初先生都送了花圈表示哀悼和紀念。
董健吾腳踏實地、機智勇敢、默默無聞地為革命事業辦實事的許多動人事跡,包括在白色恐怖的上海除奸、因黨內出叛徒機智脫險、收養毛岸英等毛主席三個孩子、多次擔任我黨秘密交通員等事跡,一直為后人所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