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楊
火車抵達廣州站時正是拂曉,天還未亮。按照二姐再三交代的線路,我坐地鐵并換乘后來到了中大站,在拐角后剛準備上樓梯時,看到二姐從電動扶梯上下來。二姐瘦了,面容看起來也有些呆滯,沒有預想中碰見人就滿面堆笑的樣子。二姐是我大伯家的二女兒,年紀比我父親小不了幾歲。
聽母親說起過她以前的故事,讓我對她產(chǎn)生了一些微妙特別的情愫。一九八幾年,二姐那時十幾歲,家里人給她找好了婆家,家庭條件也不錯,在談婚論嫁的時候她突然變卦,說要去廣東闖闖。外人并不知道她剛?cè)V東的那段日子如何,只知道后來她領(lǐng)了一個駝背的四川男人回來,這個男人比我父親還要大兩歲,奇丑。他們有一個女兒,小我兩歲,不久將出嫁,而為人父的姐夫是看不到了。去年四月,在喝完他人生最后一場酒后,一頭栽倒在酒桌下,撒手人寰,留下孤兒寡母和在縣城剛買還未裝修的毛坯房。
二姐是做裁縫的,在廣東三十來年,先在深圳給人打工,后來在廣州自己開店,來廣州也有五六年了。本以為會是個有頭有臉的門店,沒想到竟是如此普通的、逼仄的店面,店內(nèi)兩張桌子,一大一小,幾乎就占滿了整個房間,桌子上擺著剪刀皮尺直尺等縫紉工具,大桌子上方一米高處是用角鐵焊成的閣間,僅夠鋪一張床板,墻壁上掛著小柜子擺放雜物,碗柜掛在外墻壁上,普通的圓餐桌只能放在屋外。我不禁有些失望。不過細想起來,二姐還是挺有能耐的,在大家都只會在農(nóng)村里伺候自家一畝三分地的年代,她獨自一人來到廣東,后來又帶出了許多人,如果我不讀大學,說不定也會到她這里來學裁縫。
吃過晚飯,七點多鐘,我?guī)е鄼C準備走到廣州塔。珠江旁的人行道上人流攢動,有情侶散步,有人夜跑,好不熱鬧。江中波濤洶涌,江上有游船,船上的霓虹燈十分惹人注目。江邊高樓大廈林立,遠處,廣州的小蠻腰在夜色中顯得越發(fā)迷人。也許這些才是廣州城的真實面貌,二姐那狹窄的店鋪只是一場錯覺。我又回想起那些情景,從我有記憶開始,每年大年初八左右,二姐她們都會坐上大巴,去開始她們生命中又一年的奮斗。她們會帶上塞滿行李箱的臘肉臘魚臘腸,在早春里出發(fā),在寒冬中歸來。從那時,我小小的心里便播下了一顆大大的種子,定要到她們揮灑青春熱血之地去看個究竟。
現(xiàn)在我千里迢迢奔赴這里,親眼看見她的生活,那逼仄的房子,臟亂的城中村,又是那么讓人心疼。我最終沒有走近觸手可及的廣州塔,也許那遙不可及的繁華只適合遠遠地觀賞,就如同那些奔赴大都市里的農(nóng)家子弟的所有希望與夢想,仿佛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也或許,二姐那狹窄的店鋪是這個城市的真實面貌,而廣州城的一切繁榮只是錯覺。
【素材運用】無數(shù)的人在“遠方”的誘惑下,離開熟悉的故土和親人,奔赴遠方,尋找生計和夢想。二姐也是這其中的一個,雖然生活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光鮮愜意,但是她的勇氣依舊值得尊敬。不敢想,不敢闖,囿于一片狹小的天地,也許安穩(wěn),可是你的人生豈不顯得蒼白?
【適用話題】遠方;追夢;理想與現(xiàn)實;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