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 廖
有一種才情叫簡傲絕俗記海派陶藝家沈家良
文/阿廖
Shen Jialiang is a founder of ceramic art with Shanghai style. He established the“Jialiang Ceramic Art Studio”and a kiln called Jiangwan with the fuel of LPG in 1995, which was the first one in the history of Shanghai. Meanwhile, he set up ceramic art creation bases in Shanghai and Jingdezhen. He is skilled in controlling different kinds of colored glazes. He took the themes of “hazy picture” and “red under glaze” to express his creative conceptions in recent years, letting the fusion of glazes be possible by means of high-temperature, which caused the artistic charm to be exerted extremely. He has established his own creative and leading style in the ceramic circles by means of high-temperature colored glazes series.


《江南好》
在很多人眼里,“藝術家”并不算一個太好的稱謂,因為它常被不自覺地貼上“性格孤傲、不易接近”的標簽。對于一些癡迷于某個創作領域的個性行為,則被視為瘋狂和怪誕的另類,而集才氣與個性為一身的藝術工作者更容易被稱為“怪咖”。著名海派陶藝家沈家良似乎就是傳說中的怪才藝術家。
如果說判斷藝術家身份的首要參考來自于有些個性的外在行頭,沈家良確實由里而外散發著一股藝術家的特質,深色的鴨舌帽下頂著一頭蓬松的卷曲長發,蓄著個性的八字胡,在某種程度上也形象地描摹了其跌宕不羈、隨性不凡的個性特征。
沈家良曾在景德鎮從事陶瓷和中國傳統書畫創作多年,也是在那期間,“怪才”這一稱呼逐漸在坊間盛傳開來。首先,毋庸置疑的是,沈家良很有才氣,這從他曾在景德鎮“圓窯包”中擔任技術總管一職中可見一斑。“圓窯包”是由企業家田大水先生承包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是當時陶藝家的創作圣地,匯集了一大幫優秀的陶藝創作前輩,規模和影響也達到空間高度,堪稱當時的“黃埔軍校”。當時不過而立之年的沈家良在委以重任的同時,也開始了三年的瘋狂創作,正是這三年的修煉,為其今后的陶藝創作之路打下堅實的基礎,而這也成為多年以后他一直懷念和珍藏的難忘時光。
但凡有才情的藝術家,似乎總有與眾不同的怪唳表現,沈家良亦然,而這些突出表現在創作上。首先他很不喜歡創作時被打擾,如果不被尊重,會選擇毫不客氣地請對方離開,他在捕捉瞬間的靈感和追求藝術的純粹上從來都不曾妥協,并保持一定的自由和神秘感。而這份神秘還體現在他那讓人捉摸不透的調色盤上,毫不夸張的說,沈家良用過的調色盤就像大雜燴,上面布滿各種泥料和顏色,讓人完全無從下筆,而他卻能從這些近乎臟亂的調色中提煉出最適宜的元素。不僅如此,他還以泥代筆,精煉地調配其與顏色的搭配的適當比例,并賦予其特定的東方韻味。而最讓人費解的是,同樣取材于一家釉料供應商,在經歷沈家良的幾次試燒體驗后,他都能一改其原始模樣,將其轉化為獨具個性的裝飾語言。
然而與傳說中認為其性格怪誕孤僻的描述截然不同的是,筆者面前的沈家良先生熱情好客,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并興致勃勃地和我們介紹他不同時期的風格作品。面對外界稱其為“藝術怪才”的看法,沈家良打趣說自己性格確實算不上儒雅,骨子里有些隨性、松散,被大家認為不合群也都自然而然。但就陶瓷藝術而言,自己骨子里是一個特別豪放、敢于嘗試的人,而這份堅守都注定了創作之路的孤獨,而孤獨卻往往又是創作的養分來源,孤獨容易讓普通人迷失和恐懼,卻同樣能夠讓更多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更清楚地正視自己的內心而不隨波逐流。
沈家良出生于上海,從小跟隨連環畫四大名旦之一沈曼云先生學習連環畫,接受潛移默化的繪畫熏陶,在兒時的耳濡目染下,也培養了他對藝術的熱愛之情。因為求學緣故去了景德鎮,并從此與陶瓷結下了不解之緣。在瓷都十幾年的學習與創作時間讓其對陶瓷制作的各種工藝也都相當熟悉,并系統地掌握陶瓷泥、釉料的化學性能和拉坯、立坯、裝飾、施釉到燒窯的全套工序,尤其對顏色釉的探索更是樂此不疲。而“圓窯包”的經歷正是這一時期的濃縮顯現。
1993年,沈家良作為人才引進從瓷都景德鎮返回上海,并于1996年集資創建上海首家制瓷窯坊——江灣窯,建立“家良陶藝工作室”,點燃了海派陶藝的火種,并同時在上海和景德鎮兩地建立陶瓷創作基地,組織和引領了一批著名的中國畫家和油畫家,如陳家泠、俞曉夫、梁洪濤等開展瓷器繪畫與創作工作。藝術家們在融進海派藝術觀念的同時,也逐步形成了具有海派特色韻味的藝術陶瓷,期間創作出上千件優秀作品。江灣窯改寫了自1842年開埠的上海,150多年沒有瓷器燒造的歷史,因此成為海派陶藝創建起步的里程碑,也由此確立了沈家良海派陶瓷領軍者的地位。
繼江灣窯后,海派陶瓷藝術在上海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不僅先后從景德鎮引入申窯和泠窯,也集結了一批以著名畫家為主的特色創作隊伍,而它的最大特色在于將當代油畫、文人國畫、抽象繪畫、裝置藝術等觀念融入陶藝創作。沈家良作為唯一有景德鎮學習和創作背景的陶瓷藝術家,他在景德鎮的生活經歷以及與上海畫家陣容為伍的雙重結合,在某種程度為沈家良的個性陶藝創作之路提供很好的契機,同時充滿魅力的反叛個性使他具有藝術的高度敏感力和創造力。

《春江花月夜》

《童趣》

《出水芙蓉》
沈家良擅長將多種高溫顏色釉混合控制,近年來形成以“朦朧系列”、“釉里紅系列”、“油畫系列”“翡翠綠系列”等為代表的課題風格。他深諳色釉在窯火中變幻的原理和易于流動的工藝技巧,大膽突破傳統陶瓷的裝飾理念,采用“潑釉”手法,使斑斕色釉在自由流變的窯火中,呈現別具一格的藝術魅力與“上海風情”。
《春江花月夜》是“朦朧系列”的代表作品,旨在表現色塊在高溫窯變后形成的陸離斑駁的抽象畫面和含蓄之美,在朦朧月色下,流動的色塊恰到好處地勾勒出琵琶女婀娜多姿的視覺形象,既有色釉的抽象趣味又不乏中國古典的水墨韻味。如果說《春江花月夜》是隱喻的朦朧,《出水芙蓉》則注入了一定的甜俗趣味,以純粹的女人體為表現對象,色釉的流痕與暗色背景襯托下如玉的浴女形象,體現了色彩的厚重與斑斕。在繪畫頭發部位時喜好采用三氧化鐵而不是黑色,因為釉色具有流動性,這樣更容易與畫面相融合。
“釉里紅系列”是沈家良鐘情的主題,他認為釉里紅能給人帶來喜氣洋洋的感覺,這種紅里泛綠的搭配也是民族的色彩。不同于傳統國畫畫法,沈家良在釉里紅的創作上采用沒骨彩畫風,不以固定線條為依據,強調對色料的厚薄、深淺的高度把控力。《江南好》是釉里紅系列的代表作,樹下嬉耍的幼童、遠方農舍的寧靜在濃重奔放的色彩映射下自然而靈動。從技術角度而言,該作品難度系數很大,需要運用特殊的燒造技法才得以完成,而以“粉色”見長的釉里紅也成為其一大特色。沈家良對釉里紅有著游刃有余的駕馭能力,這與他有過燒窯經歷,以及與燒窯師傅長期合作建立起來的默契度也是分不開的。這一符號的運用令沈家良的作品帶有強烈的個性標簽,他把“釉里紅”私有化,而能完成此轉化是多少藝術家難以達到的。除此以外,油畫的厚重與質感、翡翠綠的亮麗與脫俗也被恰到好處地呈現,并形成獨具一格的課題系列。
每個人對藝術的觸感及關注點不同,對此得到的見解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陶藝家行列,沈家良算是尤為“另類”的一個,這或許緣于他我行我素、不媚世俗的孤傲性格,但在旁人看來有些瀟灑不羈的外表下卻暗藏著一顆細膩與懷舊的心。尤其在談及自身陶藝創作之路的往事,竟然一度有些哽咽,這著實讓我有些詫異,或許對于一個成熟的藝術家而言,成就早已無足輕重,而被理解與愛,才最重要也最容易達到難以企及的高度境界。
沈家良熱愛生活,有很重的兒女情節,他喜好畫嬰戲,尤其在早期以自然清新見長。他介紹說,兒子小時候生性頑皮、好動,出于父親對孩子與生俱來的疼愛以及藝術家的創作情懷,這種印入腦海的關于孩子嬉戲玩耍的畫面,最終都被捕捉和定格下來,形成那個時期獨特的記憶畫面,隨著孩子的成長,作品中的嬰戲形象也在最開始的稚嫩風格上多了一些質樸和古拙逍遙的氣息。而以“下放知青”為主題的鄉村題材則是對青澀年華的見證。對于這種特定時期的元素表達,沈家良不禁感慨,也許技藝隨著時間的沉淀會越來越嫻熟,特定時期即興的創作感覺卻也回不去,也沒法復制了。
速寫和畫畫是沈家良的日常,出門隨身攜帶速寫本也早已成為一種習慣。對于沈家良來說,日復一日的生活與陶瓷,就是一場漫長的修行,為尋求內心的純粹與創作的自由,現在每天早上他都會堅持打拳和冥想,這一習慣差不多堅持了六年,很顯然這種堅持也逐漸有了成效,不管在精神狀態還是創造感覺上都明顯順暢了許多,尤其表現在心氣上。對于創作的態度也由之前追求高產逐漸采用減法,有量的積累方能達到質的突破,可一旦當積累達到一定程度,就應該適當放慢速度,逐漸精簡,直至經典。
當被問及未來的創作方向,沈家良坦言,自己對景德鎮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感。在陶瓷道路上追逐了幾十年,終究還是希望回歸到景德鎮這個母體,離開了母體,就像魚離開了水一樣,養分不夠也容易水土不服,即使自己目前在上海也創作了不少作品,不過終究還是要回歸本源,回到陶瓷創作的大本營。藝術到了必須往前看的時候,應該回到生命的源頭,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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