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列子·天瑞》記載:“杞國有人,憂天地崩墜,身亡所寄,廢寢食者……”雖然這個寓言故事本身無可厚非,杞人之憂也確實是無根的妄想,但我們不妨把這些拋擲一邊,單從杞人的大膽想象這一點出發來發揮一下。我們姑且認為,杞人的擔憂是一種玄思冥想,而這種玄思冥想并沒有什么不好,沒準兒,靠著這股玄思,他還能悟出某個真理或是揭示某條科學定律呢。然而,歷史不容假設,經過一位“智者”的開導,杞人便“舍然大喜”,不再“憂天”了。我以為,這很有些可惜,或許我們因此就失去了一個大哲學家、大科學家也未可知。
我們不妨統觀一下歷史,但凡重大哲學思想的提出或科學定律的發現,都必將經歷一番被人誤解、飽受詬病的曲折磨難,像春蠶作繭自縛、飽學之士出身寒門、梅花經受嚴冬砥礪,這是成功之山石積淀千年的沉默,是廣博大海江流匯聚萬載的無聲。牛頓在蘋果樹下那么“愚笨”地被蘋果砸中苦苦思索原因,在“聰明人”看來,這不像杞人憂天一樣是一件可笑的事嗎?愛迪生那么“天真”地嘗試孵小雞,在“聰明人”看來,這不像杞人憂天一樣徒勞嗎?法布爾在樹林中那么“幼稚”地將蟲子放進嘴中,在“聰明人”看來,這不像杞人憂天一樣蠢不可及嗎?試想,如果牛頓、愛迪生、法布爾沒有成功,那么我們還會認為他們的“愚蠢”行為是他們成功的誘因嗎?
在現實生活中,“聰明人”總是習慣以成敗論英雄,對于尚未成功的“杞人”就嘲笑不斷,對于已功成名就的“杞人”便總能以其既有的成績“完美”地為他們“憂天”式的“愚蠢”行為作出最合理的解釋,殊不知,這樣的“聰明行為”實際上是顛倒了因果關系的!
古往今來,“聰明人”總是嘲笑“杞人”瞎操心,從沒有想過“杞人”有可能通過這樣的憂思成為大哲學家,成為更聰明的人,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我們通過學習直接獲得了幾千年積累下來的知識,變得越來越“聰明”了。然而,你是否想過,或許正是這些固有的知識,讓我們對新知識、新觀點產生了“惰性”,讓我們習慣于墨守成規,而不敢或不愿做出更多的嘗試,不敢獨辟蹊徑、吐故納新。這種惰性,在阻止我們自己成為“杞人”的同時,也讓我們的眼光變得更加“客觀”,對于任何試圖挑戰常規,推陳出新的“杞人”,我們都一律視之為離經叛道、荒謬愚蠢,并總是努力地開導、勸告這個“杞人”,希望他能“豁然開朗”,不再瞎折騰,這便是阻止了新的“杞人”成長。長此以往,人類文明越是進步,“聰明人”便越多,這樣一來,只要哪里出現一個“杞人”,就一定會有一群“聰明人”站出來用“真理”開導他,硬是把他拉拽進平庸的蕓蕓眾生行列之中。可憐的“杞人”啊,不但自己失去了鶴立雞群的機會,而且成了“真理”不可動搖的反例和“聰明人”茶余飯后的談資,豈不悲哉!
社會需要發展,時代呼喚不守常規的“杞人”。首先,我們若想做一位“杞人”,并想在“憂天”這方面弄出點名堂,就必須本著追求真理的初心,從始至終不渝渴求真理之志,方能對抗來自四面八方的非難和嘲笑;其次,我們的社會、國家也應加大對“杞人”的培養、扶持力度,讓他們得以專心致志地“憂天”;再次,有關部門還須正確引導社會輿論,使事必求是、理必求真在全社會蔚然成風,讓“杞人”遍布大江南北,而不復為眾人眼中的另類。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培養更多善思多憂之才,讓社會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