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金晶
去年春節過后,中國的互聯網上,開始出現一大批由農村出身的媒體人和知識分子撰寫的回鄉雜記或隨筆。這些關于農村家鄉近年來變遷的文章,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使得關于中國農村發展現狀與未來出路的相關討論,直到當下都方興未艾。在這樣的輿論背景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推出了資深媒體人汪冬蓮撰寫的《滿川田紀事》一書,可謂是又給學術界和媒體界關于三農問題的討論熱潮,增加了一例新鮮的素材。
在過往關于中國鄉村的見聞隨筆和媒體報道當中,有著非常明顯的兩極化傾向。一類作者出于中產階層對于現代都市生活的相對厭倦和審美疲勞,將鄉村描繪成世外桃源式的烏托邦,甚至類似歐寧、左靖這樣的知識分子,直接就進駐碧山這樣的村落,在那里踐行著建設現實當中的美麗烏托邦的計劃。另一類作者多半在鄉村度過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在都市生活多年之后,再回到相對破敗、衰落和閉塞的鄉村,又多少會在筆下,生出將鄉村故鄉否定化、批判化、負面化的沖動。汪冬蓮老師這本《滿川田紀事》的最為難能可貴之處,就在于它擺脫了上述兩種極端化敘事傾向。汪冬蓮以自己的家鄉—安徽歙縣下屬的滿川田村為樣本,選取了具有代表性的三四十戶農家展開口述訪談,透過這些教育背景、家族沿革和自身技藝各自不同的農家在改革開放以來遭遇的不同生活變化,來折射出最近40年來中國農村、農業和農民的發展脈絡和生存現狀。這種對于中國鄉村變遷的客觀、節制的敘事態度,跟大量以煽情、片面、標簽化為特征的自媒體網文相比,明顯要更勝一籌。
作者汪冬蓮有著近20年的央媒工作經驗,他對于中國鄉村存在的諸多問題,以及其可能的解決路徑的記錄與探討,更多是基于多年媒體工作經歷訓練出來的本能與敏感性。因此雖然這本書并非是一本學術論著,但汪在書中所提出的諸多命題,卻完全有可能給研究中國三農問題的社會學、經濟學和政治學學者,提供可能的議題和豐富的一手素材。
舉例而言,作者在書中記錄的8例成功從農村轉入都市生活的案例中,幾乎每一位當事人都經受過比較好的教育;而相對應的是,那些沒有經受較好教育,或者從中國教育體系當中被淘汰下來的村民,則直接面臨出門打工,還是在家做光棍的尷尬命運抉擇。教育對于農民都市化進程的顯著影響,在書中的幾十個案例當中不言自明。
又如,作者通過自己敏銳細致的觀察,發現當今農產品質量的日益下滑,跟農民對于農業生產的敷衍了事、投入日益減少有著直接關系,而這一現象的發生原因,又是源自農民在從事工業、服務業等非農產業上獲得的經濟回報,要遠遠高于農業。因此,不解決農產品收購價格低下和農業收入微薄的問題,就沒有辦法真正改善和提升農產品質量。這樣的觀察和分析是非常到位的。
正如作者在書中所言:“20世紀后20年至21世紀前20年,是中國從傳統的農業社會走向現代的工業化、城鎮化社會的裂變時期。毫不夸張地說,整個社會在這40年中發生的嬗變,超過以往5000年。”在這樣一個偉大的變革時代里,中國鄉村發生了哪些變化,其未來的發展出路又在哪里,相信閱讀這本書,能讓你在上述問題的思考上,找到些許線索和答案。
《滿田川紀事: 鄉土中國的農民群像》
汪冬蓮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有限公司
2016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