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明星不再嫁 “土豪”的經濟學解讀

譚保羅

娛樂新聞，比如某兩位明星婚姻組合，這并不一定只是拿來刷屏休閑的。它是一種社會現象，乃至政經現象。

這些年，從媒體關注的明星婚配（并非指所有明星）來看，中國女星的婚嫁已經經歷了數個世代，每個世代都有每個世代的不同特征。

改革開放初期，一些女明星流行中外組合，嫁老外或者外籍華人，幸不幸福，冷暖自知。當私營企業大范圍崛起，則是嫁給國內企業家。再之后，金融業地位上升，各地都要建金融中心，于是一部分人選擇嫁給金融人士。

但現在，女明星更愿意嫁給男明星。近期娛樂圈的婚嫁新聞，多半都是明星互配，鮮有與商界精英的組合。這是為什么？

從法律上講，婚姻類似于一種合伙關系，在個人情感之外，必然涉及財富利益的組合和配置。當今中國，明星已成為全方位的社會精英，無論在社會地位、財富階層還是公眾名望上都是如此。因此，作為理性人，從本質上講，他們的婚配必然是對社會經濟變動趨勢的回應。

那么，這種變動是什么？有著什么樣的深意？實際上，這是已經遠遠超越娛樂范疇的嚴肅探討。

大款傍明星？

到底是明星傍大款，還是大款傍明星？在當下的中國，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在東部沿海某發達城市，曾經發生過這樣一樁新聞。一位活躍于當地電視節目的二線女明星和一位私營業主因離婚對簿公堂，女方要求拿走近千萬財產。對此，坊間對女明星多有指責，認為她當初嫁老板是出于貪圖錢財，離婚還不忘拿走一筆。

不過，一位和女星熟絡的知情人士則對《南風窗》記者講述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當初，這位老板開著豪車追女明星，目的其實很明確。這位女星因參與一些時事類、商業類節目，和當地“能量人士”、金融機構高管多有聯絡，而老板追求她，看中的就是這種關系的可得性。

老板在當時其實是一個“負翁”，雖然開著豪車，住著豪宅，但企業負債率不低，從正規的金融機構很難融到低成本資金。但娶了這位女星之后，逐漸打開了局面，雙方結婚，老板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對于坊間評論，這位知情人士說，“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她給她老公帶來了什么。” 該知情人士憤憤不平，他認為女星拿走這些財產其實是她應當得到的。在其看來，這樁婚姻，其實是“大款傍明星”，而不是相反。

大款和明星的感情糾葛曾一度占據著中國新聞娛樂版的顯著位置。另一樁流傳的“故事”更讓人驚奇，乃至忍俊不禁。一位二線女星和某金融精英閃婚，這位金融精英是一位基金經理，媒體報道稱他“身家十多億”。但后來，雙方不到一年就離了婚。

一種未經證實的說法是，女星搞錯了基金經理的“身家”。“十多億”只是基金經理管理的資產，并不是基金經理自己“身家”，基金經理只是按照管理資產規模的一定比例，每年收取管理費和業績提成而已。因此，女星其實誤把“管理資產”當成“個人身家”。

故事或許有夸張成分，但金融業的核心競爭力本質上的確就是信用。較高的個人生活、婚姻檔次便是信用的背書，非常有用。明星妻子，這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在金融市場中，對賣方的“投行男”來說，明星妻子是其步入上流社會的憑證或者門票，更是打開關系網的助推器。隨著社會層級的攀升， IPO、增發或者并購的“大項目”單子也會紛至沓來。你的檔次高，別人才信你。

對于買方的基金經理而言，其核心能力不外乎兩方面：一是找錢（融資）能力，二是投錢（投資）能力。在中國特殊的市場環境之下，后面一個能力未必有第一個重要。因為，你管理的資產規模大，你就在市場中有極強的“議價能力”，可能會拿到一些超越你投資能力的“好處”。所以，大家都愿意沖規模。

以上二線女星的前夫管理的是基金中的私募基金，更在乎規模，其基金的投資門檻較高，即針對富人籌資，而不是針對普通的“基民”。因此，明星妻子對他的“找錢”能力而言，必然是如虎添翼。因此，另一種未經證實的說法是，這位基金經理有意地混淆了財產多寡的概念，其實是想利用女明星的名望和資源，等到女星弄清概念，便大呼上當受騙。

以上兩個故事并未得到核實，作為娛樂圈的公眾人物，不排除有人故意夸張和歪曲事實。但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是，在中國特殊的政商環境、金融體制之下，“大款”、“土豪”更多的時候必須尋求名望和信用的背書，而名望和信用，最終也會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特別是財產的安全。“傍上女明星”，顯然一舉多得，一本萬利。

不過，這些年以來，中國女明星的凈資產早已越來越超過了大多數“土豪”。而且，后者的財務透明程度也很糟糕，財富往往虛虛實實，無從判斷。顯然，她們自己也越來越認識到不是自己傍大款，更可能是反過來。對某些“土豪”而言，如果從現金流的角度看，娶了女明星，有時候等同于控股一家中小型的金融機構。

大國紅利“寵兒”

前不久，美國《福布斯》雜志一份報告顯示，全球十大最高收入女演員中，中國女星范冰冰以1.7千萬美元收入排行第五，連續兩年上榜。第一名是曾演出《饑餓游戲》系列的美國女演員詹妮弗·勞倫斯，她以4.6千萬美元的收入居榜首。

按照通常的跨國排名，名次往往都是將不同貨幣的收入按照匯率折算為美元來排名的。因此，如果純粹以本幣收入的購買力計算，范冰冰的名次可能更高。

此外，一些消息還爆出，范冰冰的實際收入可能遠高于榜單上的收入，因為她代言的品牌太多了，橫跨汽車、珠寶等多個領域。同時，各種出場費也不勝枚舉，排名機構的統計可能多有遺漏。因此，其年收入可能接近兩億元。

兩億元是個什么概念？這個數字超過了中國很多中小型銀行或城商行2015年的利潤。2015年，央企華潤集團旗下的華潤銀行凈利潤才0.71億，東北知名的大連銀行凈利潤也不過1.29億元。

如果把范冰冰作為一個企業來看待，她的“銷售成本”、“管銷費用”以及“財務成本”都幾乎為零，那么其稅前利潤必然超過了以上城商行的凈利潤。即便扣除個人的稅收之后，她的“凈利潤”也不會比這兩家城商行低太多。

在這個意義上說，范冰冰的“盈利能力”早已超越了中國的很多中小型金融機構。娛樂圈傳說，范冰冰曾說過“姐就是豪門”。她有這個底氣，對不對？

明星變得越來越“有錢”，這不用嫉妒，真正能夠成功者必然都是勤奮、聰穎并敢于吃苦之人，是普通人的勵志榜樣。當然，“貴人”或者說“運氣”更不可獲取。實際上，作為一個群體，中國的明星們恐怕是世界上“運氣”最好的藝術工作者了。

十多億人的超大國內市場，如果加上海外華人，受眾群體更為可觀。而且，城市化—無論大城市，乃至小縣城的膨脹，讓中國成為了世界上影院觀影可得性最高的國家。此外，國外同行的競爭往往還會受到一些非市場因素的限制。因此可以說，中國影視產業和影星們，都趕上了最好的時代。

臺灣、香港，乃至僑居歐美、東南亞，但凡能說上中文或者中文都講不利索的華人藝術界人士，紛紛回到內地掘金。他們知道，小型經濟體內部，演藝圈競爭激烈，而且財富擴張受限。但在中國內地，這里有著世界上最蔚為可觀的“大國紅利”等著自己。

當今中國，真正最大限度地攫取了“大國紅利”的人主要是兩撥：一是互聯網公司，它們在同一語言市場的環境下，擴張的邊際成本趨近于零，贏家通吃，成就了BAT這樣的高利潤三巨頭。

第二撥人則是演藝界人士。對演藝界人來說，一旦名望確立，其擴張事業版圖的邊際成本同樣趨近于零。明星既可坐拿片酬，還可以代言，同時還有活動的出場費。他們的高收入，讓社會陷入一種“震驚”。

此外，在微博、微信這樣的社交工具上，各種虛虛實實的宣傳軟文還不斷強化他們的名望：除了長得好看之外，演藝界明星還足以在智力、體能和人品等所有方面碾壓普通人，他們其實可以搶走所有普通人的飯碗—比如書法大師、圍棋高手、作家甚至公共知識分子—只不過，他們太忙，沒時間。

實際上，世界上能攫取“大國紅利”的演藝界人士只有中美兩國的同行。在收入排行的榜單上，主要也都是美國人為主。后者不光有著美國本土市場帶來的“大國紅利”，而且還有英語作為世界通用語言的“語言紅利”，以及和美國文化影響力有關的“文化紅利”。

但是，中國同行們的另外一種獨特“紅利”，會讓美國同行自慚形穢。

娛樂之外的隱憂

這種紅利是資本杠桿的紅利。由于中國獨特的資本市場體制和炒作氛圍，股市往往也是明星掘金的沃土。他們自己或者親人，在很多時候成為一些知名上市公司的一級市場股東，財富膨脹以億來計算。

命運上的判若云泥，讓在二級市場傷透了心的“粉絲們”羨慕不已。而在美國，好萊塢的明星很少有這種獨特的“大國紅利”，他們只能輾轉于全球片場，賺取勞動報酬，而無法像中國同行這樣大規模、成建制地在資本市場賺取資本利得。

除了經濟、金融意義上的“大國紅利”之外，中國的明星們還擁有著基于政治治理方面的“大國紅利”。

在一些經濟欠發達、社會治理水平一般的經濟體，演藝圈其實是個高危職業，它與黑社會往往密切聯系。這種獨特的“黑幫文化”，和影視產業盈利模式的天生缺陷有關。

演藝明星多半掛靠于演藝公司，而演藝公司也會投入大量的資源打造自己的明星。但問題在于，旗下明星出名之后，往往難以駕馭。因為，觀眾在乎的是演員，而不是哪家公司，甚至都不在乎這部電影的導演是誰。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從純粹商業的角度來看，演員相對于公司有超乎尋常的“議價優勢”，而公司必然處于絕對的弱勢。但聰明的演藝公司知道，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用市場或者商業手段解決，演藝公司完全可以用“非市場化手段”來控制明星。因此，“非市場化的手段”自然催生了“非市場化的力量”，黑社會也參與到電影產業之中。

在東南亞，或者歐洲的地中海國家，這種情況尤為明顯。即便在香港，關于演藝圈和黑社會“糾纏不清”的傳聞也從未停止過。“大哥下跪”這種傳聞，一定有它存在和流傳的社會基礎。

但在中國內地，情況完全不一樣。由于政府力量的強大以及社會治理的有效，可能干涉的演藝圈那些“非市場化的力量”基本上沒有生存空間。明星群體在人身、財產安全上，幾乎沒有顧慮。他們是中國“安全感”最強的一群富豪。這種人身、財富上的安全感，以及基于安全感而生的優越感，讓他們的婚姻選擇更加自主，也更加理性和從容。

實際上，和所謂的大款、土豪們相比，明星群體有著更明顯的雙重優勢：一是他們的財富安全感更強，因為勞動報酬要得到保護，往往比股權受到保護更為容易和有效。二是在當前的經濟形勢下，他們創造現金的能力也超過了中國的絕大多數“大款”，乃至上市公司。

Wind數據顯示，從2016年中報的財務數據看，在A股上市的2900多家上市公司，有395家出現虧損，在盈利的公司中，232家的利潤不足1000萬。如果和北上深的房價進行對比，很容易發現，這幾百家上市公司的利潤根本不足以買兩套像樣的房子。

上市公司*ST寧通B所謂“賣房保殼”一事更受到市場關注。該公司發布公告稱，公司以公開掛牌方式公開轉讓北京市西城區的兩套房產。經評估，兩套房產增值率1651.68%，一旦賣出，公司利潤會得到極大改善，保殼成功率必然上升。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明星特別是一線明星，如果將他們比作為企業，那么他們顯然已經成為了中國現金創造能力最強、利潤率最高、盈利能力最穩定，以及抗經濟波動能力最強的“績優企業”群體。在目前的經濟形勢之下，“績優企業”顯然沒有和“土豪”合并的必要，而明星之間的組合，反倒是一種強強合并，“1+1>2”。

當然，明星的另一面也是普通人。從積極的一面來說，金童玉女式的婚姻組合，代表了他們作為公眾人物，在追求自由、回歸家庭價值方面對普通人起到了很好的表率。

但娛樂新聞，有時候更是社會、經濟趨勢流變的獨特截面。明星婚配模式變遷的背后，也折射著中國經濟不應被忽略的變動，乃至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