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強美洲行力挺“貿易自由”

沈旭暉

最近，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代表中國參加聯合國大會的同時，出訪加拿大和古巴兩國，開啟新一輪美洲外交，其背后有不少新動態，值得我們關注。

簡單說，加拿大是與中國最早建交的西方國家之一，但中加關系近10年不溫不火，需要總理年度對話和自由貿易協定加以改觀。古巴是第一個與社會主義中國政府建交的拉美國家，兩國的關系一度建立在政黨關系基礎上，而隨著美古復交，中古關系也需要藉著經貿投資提升。李克強美洲行，因此頗受注目。

開創中加外交新局面

此次李克強訪問加拿大4天，實現了兩國總理在一個月內的互訪。

8月底，李克強在北京會見了44歲的加拿大“帥哥總理”賈斯廷·特魯多（也稱小特魯多）。小特魯多在其父皮埃爾·特魯多任總理期間就訪問過中國。他今次訪華的行程長達8天，主要是對中國進行首次正式訪問，再才是出席杭州G20峰會。鑒于其父對1970年中加建交的貢獻，李克強當時精心安排與特魯多一起游覽故宮，總理夫婦還專程宴請特魯多夫婦。

大總理特魯多的陪同下，前往“加拿大人”冰球隊的主場貝爾中心參觀訪問。兩國總理共同為華裔青少年冰球小球員舉行的訓練表演賽開球。

這次李克強來到加拿大，也受到特魯多夫婦家宴款待。除了在首都渥太華的夏列頓湖邊暢敘，李克強還造訪了加第二大城市、特魯多的家鄉蒙特利爾，與特魯多共同揮桿為“加拿大人”冰球隊開球。這種其樂融融的畫面，幾乎消除了人們印象中之前中國外長王毅出訪加拿大時，連用6個反問句怒斥記者所引發的風波。但是，我們切莫以為中加關系從此就波平浪靜，一帆風順了。

近年來，加拿大一直以所謂人權和國際規范作為其多邊主義外交的主軸，加拿大人亦將相關理念融入自身身份認同，試圖打造本國的軟實力。特魯多8月啟程訪華前，《環球郵報》一項民調顯示，盡管44%加拿大人認可特魯多為訪華定調的“經貿問題作為主要議程”，但也有高達43%的加拿大人認為人權問題比經貿更重要。

在加拿大媒體渲染下，其公民在中國的間諜案也被拿來說事。兩年前，中國調查了一對在華加拿大夫婦高凱文（Kevin Garratt）和茱莉亞（Julia Dawb Garratt）。他倆早年在中國教授英語，后來在中朝邊境經營咖啡館。遭羈押半年后，茱莉亞先獲準保釋，但不得離境。今年中國檢察機關正式以“竊取國家機密罪”起訴高凱文，案件已成了中加外交的重要議題。中方表示，必將對高凱文給予人道對待、依法行事。

今次李克強訪加之前，中國在高凱文案件上釋放了較為積極的信號。加拿大政府則發表聲明稱，對中方處理結果感到“欣慰”。

總的來說，李克強今次訪加，標志著中加總理年度對話機制正式啟動;兩國簽署關于分享和返還被追繳資產的協定，展露了打造中加關系“黃金十年”的良好愿望。目前，約有15萬中國留學生分布在加拿大各地，而氣候相對溫暖的溫哥華也是中國人海外購房的熱門城市。雖然中方在加拿大油砂投資不順利，但在李克強此訪中，雙方已就“中加自由貿易協定”邁出“探索性談判”的一步。當然，加拿大內部的政策辯論與共識形成仍需要時間，開創中加外交新局面不可能一蹴而就。

拓展與古巴傳統友誼

李克強美洲行的另一站是古巴。中古建交56年來，兩國領導人雖多有互動，但中國總理單獨率團訪古，尚屬首次。而在李克強離開古巴后，安倍晉三接踵而至，也是大國外交一景。

2014年習近平曾訪問拉美四國，其最后一站即古巴，而當時習近平更多是強調自己作為黨的總書記的身份，與菲德爾·卡斯特羅的互動旨在“共敘友誼”。中古關系傳統上的“三好”（ 好朋友、好同志、好兄弟）定位，在上世紀后期冷戰的格局下，對中國贏得國際空間大有裨益，而當冷戰已成歷史，就需要為兩國關系發展提供新的實質性的前進動力。

李克強這次來訪，特別贊賞了古巴在哥倫比亞和平進程中發揮的關鍵作用。菲德爾則說：“我很高興看到中國發展取得的成就，也希望中國能把發展的經驗傳遞給更多國家。”

目前中國是古巴的第二大經濟合作伙伴，僅次于委內瑞拉。古巴自中國購入鐵路機車、巴士等交通設備，而基本依賴進口的糧食及日用品，亦主要購自中國，例如每年購入中國50萬噸糧米、40萬噸食糖等。據政治經濟學者Fernando Menéndez分析，中國對古巴的這些投資，在美國和古巴修復經濟關系后，很可能受到沖擊。畢竟美國與古巴相鄰，糧油一類產品的貿易十分方便。

隨著古美關系正常化，古巴市場逐步開放，古巴的發展模式可能與“中國模式”拉開距離。經濟上，古巴主要收入是第三產業，例如旅游業，幾乎無可能發展成“世界工廠”。中國的經濟改革有賴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以及政府機構自身的改革，但據Menéndez指，尚未在古巴領導人身上看見這種經濟模式的理念和信仰。

目前，外資在古巴仍受到限制，如在投資稀有資源時，必須跟古巴政府合作。而為了確保有關的資源不落在外資手上，古巴政府要求最少占有項目的51%股份。由于古巴國內的嚴重貪污問題和缺乏司法獨立，外資要在古巴扎根也不容易。如果中國想投資古巴的能源和礦產，也難免要花時間跟當地政府打交道，但卻不一定比美國有優勢。

不過，古巴基建相對落后，2015年李克強訪問拉美時，曾提出以“產能合作”為核心的經濟合作模式，尤其突出基礎設施建設和金融信貸配套合作。今次專訪古巴，李克強進一步提出開展“知識合作”，將為中古關系發展注入新動力。

2016年9月26日下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哈瓦那親切看望古巴革命領袖菲德爾·卡斯特羅。

美洲行繞不開美國

李克強此次訪問美洲，在紐約的“聯合國時間”也是重要看點。一場在聯大一般性辯論場合的講話，一場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座談會，兩場難民問題會議，數場雙邊會見……國際新形勢“疊加”中國重返聯合國45周年紀念，使李克強總理在聯大的首次亮相備受關注。

在同美國經濟金融界、智庫、媒體重要人士座談時，李克強的一番話意味深長。李克強說，全球化帶來的是利益分享和各國比較優勢的充分發揮，使人們生活更加美好。當前出現的逆全球化思潮只是全球化進程中的階段性曲折。我們需要處理全球化過程中的弊端，但不能因噎廢食。中國是自由貿易的堅定維護者，我們堅定支持在世界貿易組織框架下推動貿易自由化。相信全球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是歷史的潮流。

當下中國強化與加拿大、古巴的經貿合作之舉，在美國國內孤立主義勢力興起的背景下，頗具戰略意義。

2015年中加貿易額只有美加貿易額的1/8，但隨著特朗普把北美自貿協定和TPP說成兩個最糟糕的貿易協定，加拿大對與美國的貿易前景頗有危機感。特魯多政府一改前總理哈珀的抵制態度正式申請加入亞投行，就是不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一種宣示。在中左翼的特魯多政府任內，無論是加拿大對華出口向高科技、民用核能和教育等領域擴展，還是加拿大鉀肥、農產品和能源產品進入中國市場，都有著巨大的發展潛力。

對古巴來說，中國企業正積極參與其圣地亞哥港改擴建工程等項目建設，中國總理的到訪可望為古巴帶來“新的資金、技術以及與外部世界更緊密的聯系”。這應該也是美國民主黨人所樂見的，卻可能遭到共和黨人的猜忌。

鑒于當今美國的內政和外交局面，中國在美洲經濟活動的地緣影響力只會愈發明顯。對于即將到來的美國總統大選后中美關系可能受到的影響和后果，中國也應及時做好準備和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