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折中主義（中）：西式折中在中國的實踐

（文/圖）黃元炤

中國折中主義（中）：西式折中在中國的實踐

（文/圖）黃元炤

“雙十”對稱，半圓拱屋頂，簡化山墻，豎向線條，磚砌壁柱分割，鏤空花瓶雕飾，拱券廊，檐口鋸齒狀

基泰工程司是中國近代最大的一家建筑設計公司，成立較早，由關頌聲于1920年在天津創辦。1927年關頌聲通過張學良的關系，接下了原（沈陽）京奉鐵路沈陽總站的設計，交由楊廷寶主導，成為楊廷寶回國后主持的第一個設計項目，于1930年建成。受過學院派教育的楊廷寶本想將此項目設計成“西方式樣”，但當時甲方更心儀于原京奉鐵路正陽門東車站的造型。

原京奉鐵路正陽門東車站（又稱前門火車站、北平火車站、北平東站、北京站）始建于1901年，1906年建成，由英國建筑師設計，矩形布局，地下2層，地上3層，采用西式折中語言，由鐘樓、山墻、半圓拱屋頂等所組成。

楊廷寶便按照原京奉鐵路正陽門東車站的式樣來設計，采用中軸線的“雙十”對稱配置，古典的布局濃厚。入口處有大挑檐，由10根混凝土柱支撐，形成一個過渡空間。而入口內的建筑中部為候車大廳，呈巨大筒拱形，前后設有大面積的玻璃窗，引入光源，讓空間明亮。兩側為站房，3層高，一層有候車、售票、行包房、小賣、廁所等設施，二、三層是站務、行政用房。形象強烈（原京奉鐵路沈陽總站出現過）的半圓拱屋頂（高25m）置于建筑中間處，覆蓋整個候車大廳，形成焦點。建筑的立面為三段式，墻面與檐部局部采用西方古典裝飾元素，入口兩側的頂部有簡化的山墻語匯。此項目，布局合理緊湊，形象明快清晰，手法簡練大方，除了展現楊廷寶扎實、過人的設計功力外，所有語言、式樣皆指向西式折中，這也是楊廷寶所熟悉的操作及早年的設計傾向。而楊寬麟在此項目中唯一挑戰與需把握的是候車大廳挑空與支撐半圓拱屋頂的結構計算。

由于基泰工程司是華人所創辦，也是天津一帶在租界上取得建筑師營業執照的第一家公司，經過早年開拓時的一些實踐，逐漸在地方上有了名聲，進而有機會獲得外地人在天津的委托項目。

原天津中原公司占地面積為1131平方米，建筑面積為9164多平方米，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主體6層，局部7層，商場設在一至四層，電影院在五層，娛樂場在六層，七層有舞廳與屋頂花園。基泰工程司將中原公司設計成一方整體量，而在方整中佇立一簡潔豎向、沒有柱子的塔樓，直接落在鋼質井字梁上，并且謹慎小心地處理塔樓的結構，以確保質量不出問題。由于當時中原公司周圍皆是低矮的房子，高聳的塔樓顯得雄偉壯觀，成為天津最高的地標建筑物。1940年中原公司遭火災后重建過，內部布局基本沒變，只在外部上改為豎向線條的垂直分割。

中原公司于1928年開業，順利建成，一方面標志著中華民族產業的自立自強，中國人用自己的資本在租界上創辦自己的現代商業，在那個時局里，意義非凡，另一方面基泰工程司此項目的建成后，在行業內創造出口碑，名聲大起，業務量逐漸增多。于是，他們決定在天津法租界擇地建造自用的辦公樓（原本在關頌聲的祖產上經營），即原天津基泰大樓，由楊廷寶主導設計，天津惠通成木廠承造。此項目為磚混結構，占地面積為2100平方米，建筑面積為8620平方米，平面呈矩形，左右對稱式布局，大樓中間部分5層，兩側為4層。這是一棟住、商、辦建筑，一層是對外租賃的商業、店鋪，二、三層為辦公用房，也對外出租，各種設施齊全，四層為基泰工程司的辦公點。

原（沈陽）京奉鐵路沈陽總站

原（天津）基泰大樓

原（天津）基泰大樓

原（天津）大陸銀行貨棧

原（沈陽）同澤女子中學

原（天津）大陸銀行貨棧

（沈陽）少帥府

原（沈陽）東北大學圖書館

原（沈陽）東北大學體育場

原（上海）大陸銀行

楊廷寶在此設計的重點是立面材料與局部裝飾，外墻面上有著青、紅磚砌成的各種風格圖案（圓形、方格、交叉、菱形），用磚砌壁柱作立面的豎向分割及局部清水墻所構成的凹凸變化，上方女兒墻則是古錢形混凝土的鏤空花瓶的雕飾。而建筑主入口在中間，向里凹進去，上邊有過街樓。樓梯與電梯設在二層，交通流線清楚便捷。主入口上方做成西方古典式的半圓形拱券廊，用兩對絞繩柱承托。此項目，多種材料、裝飾與圖案的細部呈現都將建筑導往中西合璧的設計傾向，且可從中讀出楊廷寶在手法上的精細與縝密，比例與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建成后，基泰工程司將大樓頂層設為總部，擴大經營，招募新員工。5位合伙人各自配有辦公室和會計室，還設有大圖房、圖庫、文具庫、保險庫、傳達室、圖書館、會議室、接待室等功能空間，大圖房可容納20張圖桌，在當時規模之大可以想象，也是一種樹立公司形象的標志和手段。

不難發現，此時的楊廷寶或者說基泰工程司正在多方嘗試與演繹中，他們從西方古典與西式折中起家。

由于有了第一次（1919年）的合作（銀行大樓委托關頌聲設計），天津大陸銀行又將貨棧委托給基泰工程司設計，由朱彬主持。大陸銀行成立后，為了拓展抵押借款業務，并打破當時洋行的壟斷，決定發展倉儲業務，在法租界萬國橋（1927年建成，今解放橋）畔興建一座大型貨棧，用來存放各種商貨。貨棧為磚木混合結構，主體4層高，中間局部6層。建筑體量厚實方整，而在方整的頂部有一高出之“塔樓”，此手法在原天津中原公司也出現過，塔樓似乎成了基泰工程司早期設計的重點元素，有著地標性的意涵。貨棧基座為花崗石砌筑，外墻面為紅色清水磚，用白色水泥帶作立面分割處理，頂部檐口則設計成鋸齒狀，仿似垛口（墻上呈凹凸形的短墻），兩個垛子間的缺口，可作瞭望用。

多進院落關系，簡化三角形山花，豎向窗洞，細部裝飾，幾何圖案的道路系統

基泰工程司在東北的業務除了原（沈陽）京奉鐵路沈陽總站外，還有少帥府、原沈陽同澤女子中學、原沈陽東北大學北陵校園總體規劃和校舍設計。

少帥府是奉系軍閥、北洋軍政府陸海軍大元帥張作霖為其兒子所興建的6座寓所，位于張氏帥府的西院，共6座紅樓群，皆為3層，地下1層。楊廷寶采用軸線布局，1號樓正中，5、6號樓分置左右兩側，圍成一個“U”字形平面，2、3、4號樓置于1號樓后方（由南往北）依序布局，這是一個傾向于中國傳統多進院落關系的設計。建筑主入口位于南面，1、2、3、5、6號樓作辦公使用，4號樓是3套并列的住宅。磚木混合結構，磚柱與磚墻承重，樓板、樓梯及屋架則為木結構。6座紅樓群風格皆相同，均采用簡化的三角形山花，豎向的方窗與窗洞，紅磚墻體，紅瓦坡頂，設有陽臺、老虎窗等，線腳、壁柱、門窗框都用白色的石塊裝飾與劃分，用清水砂漿作修飾處理。此紅樓群整體上材料與色調的統一，給人典雅與細膩之感，西方古典語言的簡化與裝飾，加上中國傳統的多進院落布局，是一種傾向于中西合璧、折中的設計體現，這也是楊廷寶所熟悉的設計手法。

同樣，此折中手法也運用在原沈陽同澤女子中學（張學良所創辦）的設計上，紅磚墻體、水泥粉刷與豎向細部的裝飾皆如實地展現。此中學是身為學校董事長的張學良為了辦學親自撥款（50萬銀元）更新老舊校舍，籌建新樓，委托基泰工程司楊廷寶來設計，1928年始建，1930年完工。由于場地較局限，在教學樓上，楊廷寶采“T”字形對稱布局，以充分利用空間，共3層，主入口朝東。平面布局分3部分：中間置大辦公室、衛生所、小倉庫及兩座樓梯（雙向梯），兩側為小辦公室、教室、試驗室與準備室等。“T”字形凸出的一塊，一層（半地下室）為室內操場（籃球、健身）及體育器械倉庫，二層為可供千人使用的大禮堂，有舞臺和回廊。

而原（沈陽）東北大學是基泰工程司在早年（1929年）所接觸到的第一個校園規劃設計，校園總體規劃外，還設計了多所校舍（辦公樓、圖書館、文法科課堂樓、化學館、實驗室、教職員宿舍、教授俱樂部）及體育場。

基泰工程司的折中設計語言于上海分部也體現在部分項目上，有原（上海）大陸銀行、原（上海）大新公司大樓，由朱彬與楊寬麟主導設計。

幾何圖案裝飾，簡化的古典形態，紅瓦壓頂，裝飾藝術

祖籍廣東臺山、生于美國紐約的李錦沛，成長、學習于境外教育的系統，是一位具有華僑身份的建筑師，曾在美國布札藝術學院接受布札藝術教育的培訓，這樣的培訓也影響李錦沛日后實踐時的設計走向，即追求一種折中式的裝飾藝術風格，體現優美與純粹的裝飾性建筑。

由于李錦沛的美籍華人建筑師身份，1923年被美國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會派遣到中國，擔任駐華青年會辦事處副建筑師，協助主任建筑師阿瑟·阿當姆森的設計工作，先后負責設計了保定、濟南、南京、寧波、南昌、成都、福州、武昌等地的基督教青年會會堂。1927年，他創建了李錦沛建筑師事務所，開啟屬于他個人的實踐工作。

原（上海）清心女子中學于1927年由李錦沛設計，1930年建成。1861年，美國基督教長老會傳教士范約翰來上海創辦了清心書院，1918年，定名為清心女子中學，原本只招收女生，1969年起開始招收男生，便改稱為上海市第八中學。此項目占地面積18300平方米，綠地面積近5000平方米，所有建筑皆圍繞在草坪四周而佇立，古典與折中的設計意涵較重。從外形上明顯看出有著三段式的立面布置，底層是水泥飾面加上橫向的勾縫處理，入口是拱門與矩形窗戶，中部是水泥飾面加上灰磚的混合布置，有著局部突出的豎向墻板與窗戶的排列，在墻板之間的面上有著幾何圖案的裝飾，也有著局部突出的長方體塊，并做線腳與牛腿的古典元素的裝飾，而屋頂以簡化的山墻處之，依然有著圓形窗，以及局部的裝飾處理，整體上呈現出一種簡化的西方古典形態，西式折中的意味濃厚。幾何形厚實的墻體加上灰色調的主動出場，讓建筑置于沒有遮蔽與掩飾的本質之中，簡潔的形體賦予深刻而又深沉內涵，寧靜而舒適的校園建筑，從容、低調而優化地體現出來。

原（上海）大新公司大樓

原（上海）大新公司大樓

原（上海）大新公司大樓

原清心女子中學

原清心女子中學

原清心女子中學

原（常州）武進醫院病房大樓

（上海）華業公寓

（上海）華業公寓

（上海）華業公寓

而另一個體現出簡化的古典形態的是原（常州）武進醫院病房大樓，也由李錦沛設計。此項目坐北朝南，呈“凹”字形的布局，面寬5間，中間5層，兩旁為東西廂樓，上下為3層，鋼筋混凝土結構。立面有著三段式或四段式的處理，在簡化的基礎上呈現出中西合璧，如在底層與中間部分是簡化的西方古典形態，有著局部的山墻、拱券、拱門、柱式與水泥勾縫的處理，而在頂層部分則是中式斜屋頂，以及局部傳統封火山墻的隱喻，而在中式與西式的分界部分，用一條橫向水平圍繞式的壓檐作區分，材料讓兩部分呈現出不同。

李錦沛設計的（上海）華業公寓是20世紀30年代中國建筑師自行設計的住宅項目的代表性作品，至今保存最為完整。

上海華業公寓由老上海有名的營造巨商與收藏家譚敬投資興建，興建的動機是為了迎合上海地區有錢人對于高檔住宅建筑的需求，1934年建成，是一個既豪華又氣派的樓盤，使用后公寓皆住著達官貴人、文藝人士、富商與洋人等。此項目占地面積為2183平方米，建筑面積為10507平方米，高40余米，鋼筋混凝土結構。公寓采用合院式的布局，位于中間主樓由廊道與配樓相連接。建筑頂部采用類似中國亭子攢尖頂的多面錐形的設計，西班牙紅瓦屋面，檐口下有一條裝飾帶。建筑內部的房間皆配有當時先進的無線電技術，部分樓層的陽臺可以打網球。部分外墻和天棚都鑲嵌著玻璃磚，天然采光。建筑外觀細部與局部有著時髦的仿西班牙式裝飾。所以，李錦沛仍將其熟悉的裝飾藝術風格運用在設計上，同時也體現出現代高層住宅建筑的功能需求，是個傾向于西式折中的設計。

幾何式的分區規劃，貼近原校舍的風格，古典和現代之間的過渡，典雅與精致

在校園建筑方面，有部分也體現了西式折中的設計，這與學校本身早期的教育走向有關系，以清華學校為代表。

清華學校的前身為1909年創設游美學務處，附設肄業館，是清政府利用美國退還庚子賠款建立的留美預備學校，也是美國力圖在文化教育方面對中國進行影響，其校舍受到美國高校建筑傾向于西方古典（新古典、帕拉第奧）的影響。

“清華”第一期校園規劃與校舍設計始于1914年，1915年始建，1921年完工，由美國建筑師亨利·墨菲進行總體規劃與四大建筑（大禮堂、體育館、科學館與圖書館）設計——是在中國近代時期，按照現代化的科學、材料、技術與工法建造的建筑。校園總體以校門、大禮堂、圖書館形成一條主要的南北軸線來布局，清華學堂與科學館佇立在東西兩側，中間留出大片草坪廣場，除了有宜人的尺度外，更體現出一種嚴謹、規矩、漸次、和諧的校園建筑群。大禮堂在這一批建筑中成為了吸引眼球的焦點，穹頂、銅門，加上紅磚墻的使用，加強了鮮明的對比，而這一批建筑的設計傾向都是以西方古典為主，由于“清華”的規格較高，所以在設計中都欲要呈現出一種高貴、典雅、有紀念性的風格語言，甚至更講求細部與施工質量，突出材料的肌理質感，也引入最先進的防火技術，有暖氣、熱氣與干燥等現代化設備。第一期校園建成后影響了第二期的規劃與設計。

“清華”第二期校園規劃與校舍設計由基泰工程司承接，楊廷寶主持。

“清華”第二期校園規劃與校舍設計始于1929年，1931年完工。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將清華學校改為清華大學，直接受國民政府管轄，任命羅家倫為首任校長，他以建設“清華”為中國現代化的第一流大學為職志，開始新一批的校園建設，委托校友楊廷寶主持規劃，并設計生物館、男生宿舍（明齋）與氣象臺及圖書館的擴建。楊廷寶接付此項重要任務后，甚感光榮，為了不辜負母校的期望，他盡全力地帶著助手至場地進行勘察，調查、測量與記錄，幾經思索后，決定尊重早年第一期的校園規劃，在其基礎上進行擴建。

楊廷寶延續墨菲早年的構想，將校園進行“幾何式”的分區，形成縱橫交錯的道路系統，這也是楊廷寶所熟悉的“軸線對稱”布局（楊廷寶設計的原沈陽東北大學也是此項做法），并對已有的大禮堂、清華學堂、體育館、圖書館、科學館等建筑予以尊重，考慮它們的成形原因，將新一批校舍設計貼近第一期原有校舍的風格與特征，相互統一。后因時局紛擾，此規劃未能實現，但部分新校舍仍得以建成。

第一期設計的圖書館已不能滿足要求，急需擴建，楊廷寶在原先“T”字形的平面上另立軸線，轉向擴建，形成“L”字形的環抱布局，主入口設于轉角處，正中轉角處4層，兩側2層，并在舊館后部（東側）擴建一3層書庫。楊廷寶在圖書館擴建的尺度、材料、色調與細部的處理都反映出對原先老館形式的尊重，并凝塑協調成一個整體，彼此和諧，老新館渾然一體，新館猶如一個背景建筑依附在主要的老館旁，擴建后的新館可容納1200余座。而生物館則帶有裝飾藝術的折中語言，屬于一種古典和現代之間的過渡風格，與原沈陽同澤女子中學的設計類似。

氣象臺則是一個八角形的塔式建筑，楊廷寶用現代材料（鋼筋混凝土）為基礎，磚墻承重，將傳統的塔（高聳的尖頂，多層，形狀有圓形、多角形等）以現代的形式呈現。氣象臺高約24米，5層高，內部直徑計24英尺，每層各15英尺，內設有鐵轉梯，環繞塔內身而上，底層為天文鐘室，頂層為辦公室，置有氣象等儀器、設備，為一氣象教學科研之場所，屋頂唯一露天平臺（今有圓球頂），可一覽“清華”校園風光。“清華”第三期部分校舍設計由沈理源設計。

“清華”第三期校園規劃與校舍設計始于1931年，1933年完工。清華大學化學館是沈理源設計的，是舊的清華大學校區最大的系館之一。這個項目面積為5722平方米，層高4層，磚混結構。沈理源在設計上采用對稱式布局，入口置于中間部分，建筑內部為一通廊，兩側為辦公與教學功能空間，用一中間的樓梯來聯系上下樓層，體現出簡潔與清晰的教學空間的功能需求。體量由一長向幾何構成，中間局部裝飾性墻面高起，從上到下的豎向線條非常鮮明。在建筑中間部分，在上下貫穿的墻面上，有著局部的磚的“裝飾性”表述，墻頭與檐部都有著花飾；在建筑兩側部分，相同模式的豎向墻面與并列開窗面，反映出一種秩序性。整體上，建筑以紅磚為主要材料，展現出在那個年代里的教育建筑中的一種奢華、典雅與精致，藝術水平非常高，而這也是沈理源嘗試折中的裝飾性的設計傾向。

清華大學圖書館擴建

清華大學圖書館擴建

清華大學生物館

清華大學生物館

清華大學氣象臺

清華大學男生宿舍

清華大學化學館

清華大學化學館

原中央大學南大門

原中央大學圖書館擴建

原中央大學圖書館擴建

豎向與磚的裝飾性減弱，寬面與窄面墻板的間隔處理

在那個年代里，教育建筑幾乎都是朝西方古典與中華古典的設計傾向來操作，比如：原中央大學（今東南大學）孟芳圖書館、原金陵大學（今南京大學）圖書館、原廣州中山大學（今華南農業大學）教學樓群等等，而沈理源本身也是西方古典的設計翹楚，但在設計校園建筑時，他卻不是操作擅長的西方古典設計，而嘗試轉向折中的設計，說明他也試圖在那個年代里，迎合世界建筑潮流或者是尋求一種設計上的突破。但是，沈理源骨子里的西方古典靈魂依然存在著，而這個存在也只是一時的，體現在清華大學機械館的設計上，沈理源在入口處及局部墻面上加入了古典的元素，而將豎向與磚的裝飾性的設計減弱，用灰色的磚墻搭配局部的白色墻面，形成另一種教育建筑中的低調、樸實之感。到了設計清華大學電機館時，更看不到任何的西方古典、豎向與磚的裝飾性的設計，只有在建筑中間部分，有著一段小山墻。

而原（天津）新華信托儲蓄銀行則是沈理源另一個傾向于西式折中的設計，建于1934年，框架結構。建筑位于街旁的轉角處，而轉角處頂部是7層的退臺處理，兩側為6層，入口設于首層轉角的端點，大門上有著銅板的裝飾，建筑內部的墻面與地面皆是彩色的大理石。在設計上，沈理源利用寬面與窄面墻板由上而下的間隔處理，形成一排強調豎向線條的垂直表述，既簡潔又利落，加上規矩方正的幾何形體，是接近于現代建筑的設計操作，只在局部墻面上稍加裝飾，由于豎向線條給人的強大視覺感，相對地也弱化了局部裝飾性的語言。

上海交通大學在南洋公學或之后的時期所建成的房子是交大最早的校園建筑，先后有建于1899年的中院，建于1899年的校長宿舍，建于1900年的上院，建于1910年的新中院，建于1918年的老圖書館。綜觀以上這些校舍，都體現西方古典、西式折中、中西合璧的風格，中院是3層磚木結構的歐式風格；校長宿舍是2層磚木結構的歐式風格；上院是3層“山”字形的文藝復興式風格，有拱券長外廊，外墻飾以斷山花和法國券式門窗；新中院是“外廊式建筑”，高2層，“口”字形平面，青磚墻面，紅磚腰線；老圖書館是3層高的西方古典風格，有科林斯柱式、巴洛克細部雕刻、山花。之后，新建的校舍，或多或少都需貼近或符合校園整體建筑風格，才不會顯得突兀，原上海交通大學執信西齋與原上海交通大學總辦公廳即是如此。

原上海交通大學執信西齋由范文照設計，是一座學生宿舍，原名為西新宿舍，后為紀念民主戰士、國民革命先驅朱執信才改名為執信西齋。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建立新的交通大學（合并滬平唐諸校），因學生人數增多，且學生宿舍年久失修，校方便決定建新宿舍樓，交由范文照設計，始建于1929年夏，1930年冬完工。此項目建筑面積4397平方米，承重墻結構，外墻紅磚白縫，以“馬蹄形”布局展開，中間高3層，兩翼高2層，主入口設在中間，并配有臥室152間，2人1間，可容納300多位學生，還有閱報室及交誼室，建成后深受到學生喜歡，是一個傾向于西式折中的設計。

擴建后與原先的風格形成統一

早年，基泰工程司所承接的校園規劃與設計項目（原東北大學、清華大學第二期）皆體現西方古典與西方折中的設計語言，這當中，除了主創建筑師的想法外，部分是延續原先建筑師的構想與準則，如墨菲設計的清華大學第一期規劃及圖書館。之后，基泰工程司在南京的業務也接觸到校園項目，承接了原（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擴建、原（南京）中央大學南大門、原（南京）中央大學附屬牙科醫院及原（南京）中央大學大禮堂擴建，由楊廷寶主導設計。其中的兩個項目——圖書館與大禮堂，楊廷寶在尊重前例的基礎上進行擴建設計。

原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于1924年建成，鋼筋混凝土結構，高2層，平面為倒“T”字形，采用對稱式的室內布局。主立面為西方古典風格的3段式（橫3、縱3），入口門廳置于正中，門廊立4根碩大粗壯的愛奧尼柱式(Ionic Order)，局部墻面、檐下與窗框有浮雕裝飾，比例嚴謹、做工講究，因不敷使用，后需要擴建。1933年擴建時，楊廷寶在原先倒“T”字形平面的兩側與后面加建3個“一”字形平面，以通道與樓梯彼此連接，并圍合出2個內院，以增加室內采光與通風。在立面上，擴建后的建筑與原先的風格形成一個統一，與既有的校園環境取得和諧，且不管是形式、細部、材料、色彩等，在建筑內外，都維持著西方折中的設計語言。同時，圖書館功能也增多，有書庫、中西文編目室、期刊室、閱覽室、會議室、研究室、儲藏室等，可藏書40余萬冊。之后的原南京中央大學大禮堂擴建也是相同的手法，加建部分（教學樓，高3層）延續原先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西方折中的建筑風格。

原南京中央大學南大門設計，楊廷寶也延續原先校園建筑的整體調性，采用3間4柱（方柱）的西方折中柱式設計，與圖書館、大禮堂形成一致性的風格，而3間4柱也是對應于大禮堂門廳立面上的4根愛奧尼列柱，形成強烈的軸線視覺透視感。而原南京中央大學附屬牙科醫院稍晚幾年設計，坐落于校園的東北角，鋼筋混凝土結構，磚墻承重，高3層，平面為“T”字形，仍延續西方折中的設計基調，但已簡化，沒有過多厚重的西方古典柱式與裝飾。

大理石圓拱，雙扇古銅色門，仿中世紀城堡式樣

原上海大夏大學校舍由柳士英設計。1924年王伯群與前廈門大學教授歐元懷、王毓祥等應300名失學青年要求在上海創辦私立大夏大學，1927年王伯群任校長，王伯群與柳士英有著一層留日關系，還一同參加過革命活動。1930年，柳士英返回上海，與王克生、朱士圭一同重整“華海建筑”業務時，就與朱士圭執教于大夏大學，并委托設計部分大夏大學校舍。在設計中，柳士英采西方折中設計，拋棄煩瑣的裝飾，顯得干凈與大器。同一時期，柳士英還設計了原上海中華學藝社、原上海王伯群故居。

原（天津）新華信托儲蓄銀行

原交通大學執信西齋

原交通大學執信西齋

原大夏大學校舍

原大夏大學校舍

原大夏大學校舍

原大夏大學校舍

（上海）中華學藝社

（上海）中華學藝社

原（上海）袁佐良故居

上海中華學藝社于1932年建成，鋼筋混凝土結構，立面上，筆直的“豎向”線條鮮明，簡潔清晰，體現了分離派的語言，入口處用黑、白、黃三色構成大理石圓拱，配有雙扇古銅色大門，局部內外墻面有著裝飾性的元素，但顯得素凈，折中的裝飾藝術設計風格鮮明。而原（上海）王伯群故居則是一棟4層高的仿歐洲中世紀城堡式樣的建筑，風格也傾向西式折中。

去除煩瑣的裝飾，立面分割比例，轉向折中

原本在京津一帶執業的莊俊，于1924年南下到上海創業，于1925年創辦莊俊建筑師事務所，開啟他個人創作的實踐生涯。莊俊設計一批住宅與別墅類型的建筑，分別在上海與漢口一帶。

原（上海）袁佐良故居由莊俊承擔改擴建設計和施工，1930年建成。袁佐良（袁世凱孫子）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金融界的大亨，也是金城銀行的行長。之前，莊俊因設計金城銀行而出名，所以，當袁佐良獲周作民巨款建造寓所時，也放心將寓所交由莊俊負責，進行改擴建。此項目屬于磚木結構，層高2層，局部3層，建筑面積為862平方米，是一棟西班牙式風格的獨立式花園洋房。

由于，莊俊在漢口有著銀行項目（漢口金城銀行、漢口大陸銀行）的業務，所以，他也承接了漢口一帶銀行高層職員的高檔住宅區（金城里與大陸坊）。莊俊能順利進入漢口的建筑市場，與金城銀行有關，因金城銀行與大陸銀行關系密切。

金城里1931年建成，為磚混結構，3層高，共9單元的公寓式里弄住宅，采用圍合式布局，與南端漢口金城銀行相連，形成一種內向型的院落住宅區。而大陸坊1934年建成，為鋼筋混凝土結構，3層高，局部4層，底層為銀行與商鋪，二、三層為住宅，共8單元的聯排里弄住宅，沿街式布局，同時利用住區的入口配置將住商分離開來，創造出良好的臨街商業街及不被打擾的住宅區。在形態上，這兩區都帶有一種西式折中的立面布局，以及局部的裝飾性，金城里延伸了金城銀行西方古典式的風格形態，但稍加收斂，而大陸坊的西式折中語言更是明顯，去除多余煩瑣的裝飾元素，凸顯立面規矩的分割比例，顯得理性又莊重。

原上海富民會館建于20世紀30年代，曾作為某銀行的俱樂部，提供給銀行職員平常休閑、娛樂之用，有著健身房、閱覽室、舞廳等功能，也是莊俊的設計項目。此項目為鋼筋混凝土結構，4層高，后加建1層。一層為一些輔助用房，經由入口的臺階而進入到二層，寬敞的多功能大廳（舞廳）則設在二層，三、四層作為辦公與居住使用。這個俱樂部，曾于20世紀50年代時改建為古柏小學的禮堂，60年代時改建為服裝廠、服裝研究所、服裝展銷廳，于80年代時恢復成原本會館的功能，并對市民開放。這棟建筑西式折中的意味非常濃厚，在入口處與外墻面上都有著裝飾的元素，比起之前莊俊設計的“西方古典”的厚重與貴氣，更顯得一種簡潔與端莊。

所以，從漢口的金城里與大陸坊，到上海富民會館，可以觀察出莊俊的設計已在轉變，它從原本“西方古典”逐漸轉向“西式折中”，并嘗試去操作裝飾性風格。

原上海大陸商場則是莊俊嘗試折中的裝飾藝術設計的代表之作，于1933年建成。1930年，大陸銀行向哈同洋行（英商猶太人哈同于1892年向原地主英國人阿達姆森買下）租下這塊地興建商業大樓，委托莊俊設計，場地是舊上海時的中心黃金地段（地產約9畝，早期稱佛陀街與飯店弄），工程分別由公記、申興泰、褚倫記等營造廠分期施工完成，占地6000余平方米，建筑面積32223平方米。由于場地是轉角臨街面，考量到黃金地段，昂貴的地皮，莊俊設計了一個沿街面周邊式的飽和方案，將建筑予以充分利用，提高建筑的容積率及最大的使用性，還設置了3個通道，分別在東、南、北三面，便于疏散人群以利交通。在建筑內部設有內院，以解決大樓的采光與通風問題。原本6層高，后加建1層，局部8、9層，形成梯狀疊落。在此項目中，立面豎向的垂直表述更為明顯，在局部墻面、窗樘、窗間內與頂部圍墻都有紋飾的裝飾性元素，加上成排規矩分割的窗戶帶，與水泥粉刷的米白色墻面，仿佛讓建筑具有了古典精神下的理性秩序感。在當時繁華、熱鬧的街區中，不管是在形態還是精神，也都反映出一種低調中的奢華。

對稱式布局，簡化的山墻，局部裝飾，規矩排列的窗帶，水泥雕砌，鋼窗作豎向分割，向上的延展性

1931年春，趙深與陳植合辦（上海）趙深陳植建筑師事務所，原上海恒利銀行是當時承接的項目之一，于1933年建成，由仁昌營造廠承建，鋼筋混凝土結構，高5層。由于此項目場地位于道路交叉口處，趙深在設計時滿足現代銀行的功能需求，以方正規矩的外形呈現。在墻面上，用白色水泥墻為主的豎向線條表述，并在局部墻面加上裝飾元素，體現簡潔、大方的裝飾藝術，是一種西式折中的設計傾向。

在設計恒利銀行期間，童寯加盟趙深、陳植，3人于1932年合辦“華蓋建筑”，業務以上海為主，后陸續拓展到蘇州、南京、長沙、昆明等地區，而3位合伙人與旗下員工也各自有負責項目。

原蘇州景海女子師范學校是華蓋建筑在蘇州的項目之一，傾向西式折中的姿態鮮明。部分校舍現仍存在于蘇州大學校園內，禮堂被命名為“敬賢堂”，教學樓被命名為“崇遠樓”，為磚木結構，禮堂2層，教學樓3層，頂部皆為坡屋頂。教學樓采用對稱式布局，平面呈“工”字形，主入口設于中間，兩側墻面各有一次入口。由主入口進入屋內，樓梯位于盡頭，中間為通廊，通廊兩側布置教室，在三樓頂端架起木構造系統的坡屋頂，外覆蓋淺綠色波浪版。“華蓋建筑”在此設計中，仍維持著創建初所走的一條簡化的古典路線，外部有簡化的山墻、局部裝飾，以及規矩排列的窗帶（正面墻3個推拉窗1組，側面墻為4個推拉窗1組），傾向于西式折中的姿態鮮明，墻面飾以灰磚，窗框面用水泥雕砌。

福昌飯店是華蓋建筑在南京的一個飯店項目，也傾向西式折中。由于場地受到限制，稍窄（梯形），且樓高6層，在設計上，華蓋建筑采取以組合鋼窗作豎向的立面垂直分割線條，強調一種向上的延展性，企圖產生一種高聳之感。

（漢口）金城里

（漢口）金城里

（漢口）大陸坊

原（上海）富民會館

原（上海）富民會館

原（上海）大陸商場

仿壁板外墻，三角形山墻，橫向水平裝飾，豎向裝飾帶作分割，墻面以點狀裝飾

奚福泉是一位在上海土生土長的建筑師，曾留德（1929年畢業于德國柏林工業大學建筑系獲工學博士學位），畢業回國后，于1930年入（英商）公和洋行，任建筑師1年，參與原上海都城飯店（1934年建成）、原上海河濱大廈（1935年建成）設計，于1931年加入（上海）啟明建筑公司，（上海）梅泉別墅是這一時期奚福泉設計的作品之一，是里弄式的花園住宅。

1935年，奚福泉創辦公利工程司，上海建國西路花園住宅是這一時期奚福泉設計的作品之一。此項目是一獨棟式的花園住宅，高2層，雙坡屋頂，以水泥砂漿仿壁板外墻，二層設有陽臺，為三角形山墻，住宅東面亦設有景觀花園。奚福泉在花園住宅設計中皆展現出中西合璧的異國風情。

陸謙受是（上海）中國銀行（總管理處）建筑課課長，合作人是吳景奇，兩人一同主持建筑課業務，以負責中國銀行系統內各地（上海、南京、青島、濟南、重慶等）的行屋項目設計為主。

1932年中國銀行投資建造原（上海）中國銀行虹口大樓，由陸謙受和吳景奇負責設計，泰康行營造廠承建，占地面積為996平方米，建筑面積為5858平方米，高7層，鋼筋混凝土結構。此項目，由于位于道路交叉口，占地扁長，為滿足現代銀行的功能，盡量讓建筑達到飽和的狀態，在交叉口轉角處以弧形來處理，以此又可達到美觀的目的。在室內、結構方面，一、二層之間設以大梁承托在柱子上，增加了一層的室內高度；而一層臨街面展開面積大，設有17間店面，提供給店家租賃使用，內部則為銀行營業用房；二層以上則是辦公用房及銀行職員公寓，公寓分為單身戶和家庭戶兩種，配有衛生間，另除了設有樓梯外，還增設電梯來聯系上下樓層。在建筑立面上，采用兩段式做法：在1至3層部分以橫向水平裝飾帶來作樓層之間的分割，用花崗石砌筑并帶有局部圓形、方形裝飾；在4至7層部分以豎向裝飾帶作窗戶之間的分割，用褐色面磚飾面配以石質橫豎線條，部分墻面以點狀裝飾，因此，整體看上去橫向和豎向線條的語匯對比鮮明，整齊規律徒增一種秩序感，可以觀察到此項目在現代建筑的基礎上去嘗試“裝飾藝術”風格和體現的傾向，折中姿態鮮明。

在其他地區，有些建筑師也在零星項目上傾向于西式折中的設計，包括有董大酉設計的原（上海）唐紹儀故居，羅邦杰與吳景祥合作設計的原（上海）國立音樂專科學校，吳景祥設計的（北京）干面胡同57號住宅，蘇夏軒設計的原（青島）上海商業儲蓄銀行與原（西安）西京招待所，劉福泰設計的原（南京）板橋新村，鄭德鵬（基泰工程司建筑師）設計的原青島市禮堂，以及林克明設計的原廣州市平民宮、原（廣州）金星戲院、原（廣州）大中中學校舍，陳榮枝與李炳垣合作設計的（廣州）愛群酒店，鄭校之設計的原（廣州）中山大學天文臺，伍澤元設計的原（廣州）新華戲院，黃玉瑜設計的原（廣州）農林上路自宅、原（廣州）泰康路華安樓、（廣州）長堤孫逸仙紀念醫院。

綜觀以上項目，從20世紀10年代末到30年代中后期，也就是抗戰前，中國近代建筑師傾向于西式折中、中西合璧設計的作品循序增多，從1926年起，每年都維持固定的數量10—15個，達到一定的飽和度。到了抗戰期間，1938年后，作品數量暴跌，這當然與抗戰爆發后市場蕭條的現實原因有關，但傾向于西式折中的作品也開始出現在西南大后方（昆明、重慶），因為部分建筑師撤往這些地方繼續執業及拓展業務。

雙坡頂蓋灰瓦，對稱式分割，山墻露木構架，黃色拉毛外墻

抗戰后，華蓋建筑的趙深決定前往昆明繼續開拓業務，設立分所，維持公司的營運，在昆明設計了一批銀行建筑，有原（昆明）興文銀行、原（昆明）南屏街聚興城銀行、原（昆明）勸業銀行等，它們都位在南屏街上，在建成后，與附近的銀行、南屏戲院、星火劇院、北京飯店、服裝百貨店、南屏沐浴室等將此區構成了昆明的金融、商業與娛樂中心，在戰時，是全國僅有的繁華、熱鬧之地，非常時尚，吸引許多年輕人前往消費、駐足。其中，原（昆明）興文銀行為鋼筋混凝土結構，高5層，水刷石外墻，以滿足現代銀行功能需求的方正規矩外形呈現，其設計也與原（上海）恒利銀行相似，在外墻面上，以白色水泥墻為主的豎向墻板的垂直分割表述，并在局部墻面加上裝飾元素，傾向于一種折中的設計。

抗戰后，興業建筑也隨國民政府內遷重慶，以重慶為發展根據地，也在昆明、貴陽一帶拓展業務，范圍涵蓋西南大后方。

興業建筑的李惠伯于1942年設計了原（昆明）盧漢西山別墅。西山與昆明主城是一水（滇池）之隔，稍微遠離城市，但也是距離昆明較近的自然風景區，有著良好充足的生態資源（山水、濕地），與大自然相得益彰，氣候濕潤宜人，西山一帶滿足了建造別墅的生活品質與舒適度的基本要求，在這里建別墅會有著一種寧靜、祥和的田園、山居歲月的生活。

原（昆明）盧漢西山別墅，依山林而建，高2層，采用雙坡的坡屋頂形式，覆蓋灰瓦，前后兩端有兩只靜靜矗立的排煙口。在設計中，李惠伯將別墅的層與層之間以水平分割線板突出，二層設有一寬敞的平臺，供人駐留眺望，平臺四周用石作的欄桿圍合。此項目偏向于折中的設計，沒有過多的裝飾性元素，一層的墻面是規矩的豎向分割開窗面，每一組開窗面皆是木材構成，長方形（豎向）形態中再分方形小口，而二層的外墻則多了半圓形或半圓形與長方形（豎向）組合的開窗面形態，將原本平淡的外墻賦予白墻與木頭本色開窗面組合成的幾何構圖美感，既簡潔又素樸。

抗戰后，基泰工程司也跟隨著國民政府撤往西南大后方，將總部遷到重慶。

雖然，基泰工程司在西南大后方的許多項目皆圍繞著古典的風格打轉，但仍有個別項目突破了古典的范疇，向現代建筑方向試驗著，比抗戰前更往現代建筑靠近，而產生一種折中的語言，這方面仍是楊廷寶設計時常遺留下來的痕跡。

原（重慶）美豐銀行是鋼筋混凝土結構，高6層，中間3層，是個滿足現代銀行功能的設計，建筑以飽滿的方式而立，不浪費任何場地面積，主入口置中，有一門廳，兩側各有一次入口，分別有一側廳與天井。通過門廳，經由穿堂到達挑空寬敞的營業大廳，頂部有采光天棚（三層屋頂），其他用房圍繞著大廳而設，一層有辦公室、營業室、總機室、收發室、衛生間等，二層有辦公室、票庫、儲藏室、衛生間等，二層以上用房都為辦公使用。在立面上，采用西方古典的對稱式分割，橫3縱3，局部墻面稍帶裝飾，用垂直墻板作分割，豎向語言鮮明，且西方古典繁復的語言已弱化，傾向于西式折中的設計。

（上海）梅泉別墅

（上海）梅泉別墅

（上海）建國西路花園住宅

原（上海）中國銀行虹口大樓

原（上海）葉揆初合眾圖書館

（昆明）盧漢西山別墅

原（昆明）興文銀行

原（昆明）南屏街銀行

原（重慶）美豐銀行

（上海）建國西路花園住宅

原（重慶）美豐銀行

原（上海）富民路花園里弄住宅

抗戰后，華蓋建筑的陳植留守上海，負責上海、南京、蘇州等地業務的后續執行。留守期間，業務日漸稀少，陳植靠著之江文理學院教職的微薄工資養家度日，之后才或多或少承接項目，有原（上海）葉揆初合眾圖書館、原（上海）張允觀故居、原（上海）福開森路金叔初洋房、原（上海）富民路花園里弄住宅、原（上海）江西路東南銀行改建、原（上海）靜安寺路交通銀行辦公大樓、原（上海）江西路新華銀行改建等，經濟壓力才紓解許多。

合眾圖書館場地位于路口轉角處，華蓋建筑以滿足“現代”圖書館功能采“合院式”布局，內有中庭，以利于圖書館之采光與通風。圖書館分轉角處中間部分和“U”字形環繞部分，外形呈鈍角狀，中間為高3層半的閱覽室，其他為3層“U”字形環繞的書庫。主入口設于轉角處中間，進入室內即是一個內廳，近正八角形，樓梯廳在左側，右側進圖書館各室。此項目仍看到“華蓋建筑”一貫的設計手法，簡潔的豎向與橫向的表述，在一、二層的豎向窗下有豎向的垂直水泥分割面，三層、三層半的外墻有橫向倒凹形的水平分割面，而轉角處中間的平屋頂與“U”字形環繞的紅瓦雙坡屋頂，其檐口都挑出，是另一個設計重點，是折中的設計傾向葉揆初合眾圖書館建成后，葉景葵將其收藏手稿捐贈給圖書館，開館后，圖書館也成為上海文人（錢鐘書、馬敘倫、馮其庸等）常聚會、看書的場所。1958年，合眾圖書館并入上海圖書館，顧廷龍被任命為上海圖書館館長。

在合眾圖書館旁的富民路巷弄內有一批花園里弄住宅，也由陳植設計，福新煙草工業公司承包，建于1940年。陳植設計了沿街前后共兩排房子，單體為雙開間，假3層，南立面西側開間前凹，山墻露木構架，紅瓦雙坡頂，東側屋頂設棚氏老虎窗，黃色拉毛外墻，私家花園近180平方米，內部精心裝飾、用心布置，屬英式鄉村風格，是當時有錢人家在市中心居住的別墅，廣受洋人喜愛。

在其他地區的抗戰期間，有些建筑師也在零星項目上操作傾向于西式折中的設計，包括： 張玉泉（大地建筑）設計的（上海）蒲園，范能力設計的原（上海）福開森路117弄1號2號住宅，陳裕華設計的（南京）基督教莫愁路堂，楊作材設計的（延安）中共中央辦公廳辦公樓。

式微

原（天津）大陸銀行貨棧

抗戰勝利后，西式折中的作品數量日趨減少，一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后，這跡象沒改變過。若與中式折中作比較，中式折中在1952年后有了第二波高潮（第一波是1932—1936年間），作品數量增多，并在之后與社會主義、民族形式有了搭接，成就了北京十大建筑。而中式折中也與中華古典相契合，在20世紀50年代后帶來了第二波的古典復興運動。之前，西方古典早在20世紀30年代初已式微，西式折中頂多晚了15年（1945年抗戰勝利之后）才沒落，兩者在中國近代的語境下，沒有了話語權，或被中式折中所吞沒，或在中西合璧中處于絕對的弱勢。

China's Eclecticism(II): the Practice of Western-style Eclecticism in China

畢業于北京大學建筑學研究中心，中國（近、當代）建筑歷史研究與觀察家，北京建筑大學建筑設計藝術（ADA）研究中心——中國現代建筑歷史研究所主持人

上期提到中國近代建筑師的西式折中風格在中國的實踐早于中式折中，即始于20世紀10年代末，并解析幾位建筑師的設計作品，這期則承接著上期的論述架構，繼續全面地探索建筑師在西式折中風格方面的探索。

In the previous edition of Architectural Traces, China's Eeclecticism (I) mentioned that the practice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s' western eclectic style in China is earlier than the practice of Chinese-style eclectisim, e.g. it started at the end of 1910s, and analyzed the design works of several architects. This essay inherits the previous expounding framework and continues to probe into the architects' exploration in the eclectic style of the west.

（上海）蒲園

原（上海）富民路花園里弄住宅

原（上海）富民路花園里弄住宅

（延安）中共中央辦公廳辦公樓

（上海）蒲園

（上海）蒲園

原（上海）福開森路117弄1號2號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