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V得一手好X”

□姚婷婷

說“V得一手好X”

□姚婷婷

普通話中的“V得一手好X”表示某人在某方面技藝比較高超，整個格式具有稱贊、肯定的語氣。本文主要從語法結構分析其語法成分的特點，“V”主要由手部施行動作且“VX”能夠產生“好”或者“壞”的結果義的單音節動作動詞構成，“得”字為助動詞充當補語，“一手好X”充當賓語等。

“V得” “一手” “好X” 語法結構

一、引言

漢語“得”字的句法演變經歷了一個異常復雜的過程，在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對“V得X”這一格式的發展演變的研究難度。對于“V得一手好X”的研究，除了《鄂東方言語法研究》（陳淑梅，2001）及《贛語吳城方言中帶“得”字的補語》（肖萍，2015）中涉及了少部分的論述外，還沒有專文對此格式進行研究。

此外，對于上述兩篇文章中關于“V得一手好X”所談及的一些觀點看法，如“得”為結構助詞，“一手”表數量，“X”表手部動作施行的結果等，本文有不同的觀點。本文主要從語法結構，結合語用及語義理論對這一結構的語法成分等進行描寫、分析。

二、對“V”＋“X”構成部分的認識

“V得一手好X”可以簡化成“VX”，一般由普通短語充當，如：炒得一手好菜→炒菜。其整體會產生三種不同的意義——整體意義與手部施行動作有關；整體意義與手部施行動作無關；整體意義二者兼有。

對于后者，含有比喻義或者引申義的“V＋X”，“V得一手好X”的整體意義才會兼有二者之義。如“補刀”，其比喻義——一件事物已經破敗不堪，卻又進行了再一次的攻擊。因而“補得一手好刀”有兩層意思。

（1）這個師傅手藝高超，補得一手好刀。

（2）“中國好聲音”被爆黑幕穿幫圖遭扒，王思聰補得一手好刀。（前瞻網，陳東，2015-07-27）

例（1）指補刀技術的高超；例（2）“中國好聲音”在被爆出黑幕穿幫圖之后，王思聰的“補得一手好刀”行為即為“火上澆油”。

（一）“V”的構成

“V”從音節數量上而言以單音節動詞為主，也有少量雙音節動詞，如：修煉得一手好技藝，設計得一手好簽名藝術字，轉移得一手好視線。單音節動詞“V”可以與幾種音節的“X”搭配，主要構成以下三種格式：

a.“V單”①＋得一手好＋“X單”

撫得一手好琴 擊得一手好筑 搟得一手好面 下得一手好棋

b.“V單”＋得一手好＋“X雙”

編得一手好草鞋 刨得一手好板花 舞得一手好槍棒煮得一手好咖啡

c.“V單”＋得一手好＋“X多”

鐫得一手好圖書玉石印記 做得一手好針線活計

從語義上看，動詞“V”可分為與手部動作有關及無關兩類。

1.“V單”與手部施行的動作有關

從上述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V”主要由手部施行動作的單音節動詞來充當。在鄂東方言和贛語方言中，“V得一手好X”中“X”是“手”部施行動作的結果。此外，古漢語用例中的“X”與手部施行動作的“V”有關。如：

（3）自小曾拜曹善才為師，學得一手琵琶。（馬致遠《青衫淚·第一折》）

（4）還有一人也是中原一絕，這人姓金，雙名大堅，鐫得一手好圖書玉石印記，人稱“玉臂匠”。（施耐庵《水滸傳·第三十八回》）

（5）其人身長七尺，膀闊三停，自幼有膂力，學得一手好槍棒。（蘭陵笑笑生《金瓶梅·第一回》）

并不是所有與手部施行動作有關的單音節動詞都能夠進入這一格式，只有“X”在“V”的作用下能夠產生“好”或者“壞”結果的“V”才能夠進入。如：

炒菜→炒得一手好菜（√）②開窗→開得一手好窗（×）

“炒菜”與“開窗”都是由手部施行動作來完成。“炒菜”存在“好”或“壞”兩種結果，一種是炒得好吃，一種是不好吃，故可以進入這一格式；而“開窗”雖有“把窗戶打開了”或“窗戶沒有被打開”兩種結果，但不存在好壞之分，故沒有“開得一手好窗”的說法。

2.“V單”與手部施行的動作無關

在普通話用例中，我們看到與手部施行動作無關的“V”也可以進入這一格式，但用例并不多。如：

（6）騎得一手好馬，吟得一手好詩，爆得一手好料，劈得一手好腿，吹得一手好口琴等。

（7）原來王懷慶是馬弁出身，騎得一手好馬。（馮理達《我的父親馮玉祥將軍》）

（8）過去我只聽說自然科學家蘇步青教授能吟得一手好詩……（張澤勇《綠園集》）

（9）他不但是名解放軍連長，同時還吹得一手好口琴。（紀富強《如風的旋律》）

從方言及漢語用例中可以看出，只有“手”部施行動作的動詞才能夠進入到“V得一手好X”這一格式。隨著這一格式的固定、虛化，其他的動詞也能夠進入這一格式。

（二）“X”的構成

“X”主要由名詞充當，也有少數形容詞充當“X”，如：耍得一手好帥/賤，撒得一手好嬌，賣得一手好萌，秀得一手好恩愛，玩得一手好浪漫等。

（10）少女時代泰妍耍得一手好帥，迷倒萬千少女。（韓國娛樂，2015-06-12）

（11）有的姑娘不用怎么學習，也不用怎么打扮自己，天生性格可愛，就撒得一手好嬌。（芒來小姐《撒得一手好嬌》）

（12）《食品也能“賣得一手好萌”》（《晉江經濟報》（第5版），2015-07-21.）

從語義特征而言，各詞性詞語充當的“X”可分為兩類，一是表示“V”施行動作的結果③，二是表示“V”施行動作的對象。如：

結果：造得一手好門 寫得一手好字

繪得一手好畫 攤得一手好煎餅

對象：射得一手好箭 診得一手好脈

拉得一手好弓 甩得一手好鞭子

三、對“得＋一手＋好”構成部分的認識

（一）“得”的性質

1.“得”為助動詞

在鄂東方言及贛語吳城方言中“V得一手好X”中的“得”字為結構助詞，且陳文認為“得”字表示“能夠”的意思，肖文認為“一手好X”作可能補語。

結構助詞主要表示附加成分和中心語之間的結構關系，在補語前面寫成“得”，只有語法意義。[1]我們認為，這一格式中“得”字為“助動詞”充當“V”的可能補語，表示某種動作是能夠做的。本文認為“一手好X”作賓語，“一手”為名詞表示“手藝、本領”。即：

V得 一手好X

動 賓 動賓關系

動 補 動補關系

2.“得”字的語用及語義效果

“V得一手好X”去掉“得”字后，其語義雖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但其語用效果卻發生了變化，加“得”之后對陳述對象的技術、本領之高的肯定與贊揚更為強烈。

此外，加“得”之后，“好”字的語義指向由單向變成了雙向。如：他織一手好布，“好”字的語義指向為“布”；他織得一手好布，“好”字的語義指向不僅為“布”，還指向動詞“織”，表達陳述對象本領、技藝的高超。

（二）“好”字的凸顯作用

在“V得一手好X”中，動詞“V”對“X”施行動作時會產生兩種結果，一種是“好的”，一種是“壞的”，而“得”加“一手”等于“能夠”加“本領、本事”，其所指向的結果是“好”，故“好”字是凸顯表明其結果，即“V得一手好X”而不是“V得一手壞X”。再者，省去“好”字之后，“V得一手好X”的語義在一定程度上會發生變化。如：

去掉“好”字之后，A組中的“一手”已經詞匯化為名詞，表示手藝、本領等，這是詞義的引申，是轉喻。B組中的“一手”更傾向于名詞短語表示數量，指“雙手”或“單手”。

在具體語境中，若“X”包含[+技藝高超]的語義特征，“好”字也可以省略。如：

（13）他們雙目失明，但心里明亮，悟得一手裁縫手藝，方圓百十里聞名。（許衛國《徐衛國文集·超越生命·當代國人生死之書》）

（14）不久，香奈兒被送進了修道院，她在那兒學得一手針線技巧。（傳奇翰墨編委會《福布斯40位常客的發家秘史》）

（15）羅明暉叫人詫異的功夫并不在刻了多少印章，真正拿人的是寫得一手反字。（谷以成《金陵小巷人物志》）

“手藝”“技巧”及“反字”都包含[+技藝高超]的語義特征，故“好”字在此處可以省略。

綜上所述，“V得一手好X”屬動賓結構，表示某人在某方面的本領、能力比較高超，有夸贊、稱贊的口氣。“V”主要由手部施行動作的單音節動作動詞充當，且“VX”有“好”或者“壞”的語義特點，“X”為“V”的施行動作的對象或結果。隨著這一格式的固定，人們在語用中會借助其夸贊的語氣來表達對某一現象的看法，在這一過程中，“V得一手好X”也不斷走向虛化，其它動詞及形容詞也可以進入這一格式。

注釋：

①本文中“V”表示動詞，“V單”指的是單音節動詞，“V雙”指的是雙音節動詞。同理“X”也如此。

②本文中“√”表示所舉例子可以這么說。同理“×”表示所舉例子不成立。

③在《贛語吳城方言中帶“得”字的補語》一文中，肖萍認為，在其方言區“V得一手好X”中“X”是手部施行動作的結果，但在普通話中“X”也可以是“V”施行動作的對象。

[1]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現代漢語（下）（第4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2007.

[2]力量，解正明.單音動詞“得”的語法化過程[J].漢語學習，2006，（6）.

[3]陳淑梅.鄂東方言語法研究[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1.

[4]肖萍.贛語吳城方言中帶“得”字的補語[J].寧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5，（8）.

[5]邱崇.“一面”類詞語的演化[J].語文學刊，2010，（12）.

[6]尋翠.“一手”的語法化[J].文教材料，2014，（12）.

（姚婷婷 江蘇蘇州 蘇州大學文學院 21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