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旅（組詩）

張敏華

歸隱之地

春寒料峭的三月，乍暖還寒的十二日，

我和寒山湖前世有約──

沒有誰能夠打碎寒山湖這面鏡子，

落日讓四周的青山俯下身。

不惑之年的我，仍然不明白

為何寒山湖能孕育這么多的星辰？

仿佛早就來過，抑或不曾離開，

寒山湖，我的歸隱之地。

一個中年男人對湖的指認

雨中的寒山湖，局部是迷離的湖光，

側面是飄忽的山色，

片段是撐著天堂傘的中年男人。

仿佛春天之傷，倒春寒的枝椏

還沒有返青，

紛披的雨水感應塵世的宿命。

噤聲于湖的黃昏，不知道歸期在哪，

沒有水的纏綿，說什么銘心刻骨？

寒山湖啊，請記住一個中年男人的指認。

恍若隔世的一場雨，無法說出的隱秘，

還是把天堂傘還給天堂，

──面朝寒山湖，煙雨天臺山。

寒山湖

還是那座湖，那叢蘆葦，那片樹林，

那幾只離群索居的松鼠──

玄秘的天臺山巒猶如一座神龕，

清冽的風水廓清塵世。

藏好內心的佛，修行三世，

互為日月──

魂不歸，寒山湖不枯！

失聰的耳朵

曲徑蜿蜒到湖邊，刻意地執迷不悟，

虛構一個人，一起折返天臺，

或退卻一步，再退卻一步，

一起退卻到寒山湖，

喝一口湖水，咽下一生的悲憫。

兩個身影還在湖邊徘徊，漁火若隱

若現：生死之惑，誰能看破？

湖中突兀的幾塊巨石，露出虛空──

岸邊，一艘廢置的鐵皮船，

是寒山湖一只年老失聰的耳朵。

寒山湖，兼致天界

在湖邊，你醉得睜不開眼睛，

剛才舉杯相碰，你說要

把寒山湖認作故鄉，

相知這么久，我懂得你的情懷。

月亮在釣魚，也在釣我們，

但它肯定拎著空竹簍回家。

隨意撿起一塊石頭，扔向湖──

感覺人生就這么一瞬。

這么一瞬，我們相擁在一起，

像湖中兩塊孤零零的石頭，

不動聲色地活著，

相信命運自有自己的安排。

面對越來越霧霾的世界，

我們只能行于湖上。

“無論你從哪里出發，

我都在寒山湖，等你──”

道場山

三十年前，在湖州，

打開窗就能看見十里外的道場山，

和山上萬壽寺的靈塔。

但如果有霧，或到了夜晚，

就看不到它們的存在。

那一年，我二十四歲，

還不知道“道場”是什么含義，

但一直想爬上這座山，

卻始終沒有成行。

至今未了的心愿，就是那些

看不到的存在。

臨岐謠

1

在臨岐，時光是輕緩的。

廊橋上的孩子，

聽橋下的水聲長大。

雨水回到故鄉，

油菜結莢，豌豆開花。

2

雨水謠青山，翡翠綠江水，

云霧里的鳥語花香，

散落在山核桃樹的山岡上。

人間四月天，

綠葉滴水，雄蕊揚花。

3

竹馬帶回童年──

一跳，青梅竹馬，

一躍，兩小無猜，

戲臺里的愛情，

像山核桃樹一樣開花結果。

4

失眠，干咳，牙痛，

籬笆劃傷手指。

丹參，地黃，白術，玄參，白芍，

皂刺，桔梗，射干，知母，

有生之年，中醫療生。

5

村口遇樟母，沿路見鄉愁，

唐詩里的兄弟，

宋詞里的姐妹，

落日歸途，

臨岐喊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