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礁洋

陳星光

這么多石頭，扔在海里，還冒出頭，不減崢嶸。

我是過客，一粒細砂，笑看浪花飛濺。

陽光傾灑下來，整片海是一幅魔幻的綢畫。

你早已看淡人世和家國的悲歡，

饋贈卻源源不斷抵達。

我試圖敞開，擁緊懷中小兒，告訴他：

有朝一日當你倦了，就來這里吹吹風吧——

獨自面對浩瀚的無言，

海會洗盡心里的塵沙。

過亂礁洋

金黃的老虎

初夏比海水更會環抱

蔥郁的象山半島

在雨后到處流著光

呼朋喚友，我們來到涂茨鎮

山上風車在發電

院中橙花撲鼻香

大嶺后村的人們

開著船，領我們去了海上

我們的來訪，一定不會多重要

歷史只記錄對抗蒙古韃子的文天祥到過這里

其后四百年，幾度盤桓浙海反清復明的張蒼水

一定也會路過這里

這兩個吹冷焰于灰燼之中的人

后者會在蕩漾的碧波上思忖前者嗎？

其后又四百年過去了

換作是我們一干人等泛舟于這個海上

茫茫隔世的拜謁

仿佛聽到闊別乍逢時的驚呼

胸中頓時熱流回蕩

人間雖然遷變無數

卻始終消得大丈夫

我們今天來了，邂逅千崖玉界之余

最緊要的事情，應該是

撿一點這兩個惶恐人的惶恐

拾一點這兩個伶仃人的伶仃

亂礁洋的原則之夜

一 揮

那個夜晚

一大群精神的瘋子為兩個字聚在一起

喝酒

然后也為兩個字焦慮

拍桌

爭論不休

甚至針鋒相對

當然這無關友誼

無關詩歌

或是僅只關亂礁洋的原則

這群可愛的瘋子

怎么看都像是戰風車的堂吉訶德

滿腔激情

以及不合時宜的堅持

殊不知在這個信仰缺失的時代

高談原則

原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堅持原則

甚至還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今夜，所有人為原則而來

甚至為原則云海翻騰

亂礁洋的花崗巖

讓我們這個正在飄忽不定的時代

有了一個堅強的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