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羊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外3首）

孫立昕

我的眼前 是一片小小的湖

一座濕潤的微型天堂

羊純凈的內(nèi)心微微蕩漾

河畔的春光綿綿鋪開

我在羊的對面蹲下

我看到羊的眼睛里

一簇車前子綠油油的手勢

幾株薺菜花碎鉆的燈盞

還有連片的巴根草

還有一個我

我忽然臉紅了

我永遠綠不成

一株干凈的植物

羊卻把我 和那些草一起

認領(lǐng)了 攬進它的湖光

羊啊 一輩子被人算計

一輩子不愿意去計較

好與壞 善與惡

在無人的地方喊一聲自己的乳名

傍晚的河灘上 一聲鳥鳴

在蔥綠的樹梢

滑翔

那是鳥在喊叫另一個自己啊

——它的飛翔 一直抓著自己的童年

它喚起了我 心中的蒼翠

我也把自己的乳名投向河灘

就像把一粒石子擲給寂靜

那一段蹣跚

一圈一圈蕩過來

那些歪歪扭扭的探索

那些丫丫學語的嘗試

那些伸手就拿的顢頇

那些想哭就哭的表達

為什么我們不再攜帶

生命源頭的那個自己

藏起來的那些稚拙啊

其實是一輩子的養(yǎng)料

全城的香樟 留在了冬天

如果睡眠是一場泅渡

你 就是在夢中擱淺的人

一定是年前的那一場大寒

封住了你的傾聽

滾滾春潮那澎湃的喧響

再也喊不醒你

否則 時間怎能鎖住你發(fā)青的腳步

和你呆滯的表情對視

一抹枯黃

沉入我的心底

多像一句不動聲色的佛號

跑著跑著

有人 枯寂成一幀回憶

永遠地留在了身后

夕照中鳥鳴滴瀝

1、

只有這些鳥

還攜帶著

原版的鄉(xiāng)愁

它潺湲的唱腔

一如

舊時的波浪

2、

水邊的那只鳥，

正在下載流水湯湯？

我聽見三月 在我的內(nèi)心，

層層蕩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