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胡亞聰

【摘 要】黑澤明的《夢》囊括了大師對人生各方面的思考，是基于黑澤明創(chuàng)作心理定勢創(chuàng)作出來的，它同時也受到集體無意識這一心理結構的影響，本文從這兩個影響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心理的方面出發(fā)，探討黑澤明《夢》中的意味。

【關鍵詞】黑澤明；《夢》； 集體無意識；創(chuàng)作心理定勢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0-0122-02

黑澤明在談及自己創(chuàng)作的影片《夢》時曾經說過，“《夢》里有我對這個世界的全部看法。”①電影中的夢境，承載了黑澤明對自然、人生、理想、戰(zhàn)爭等的所有觀點。從創(chuàng)作心理的角度來說，《夢》的創(chuàng)作受到了以黑澤明為創(chuàng)作主體的藝術心理定勢的影響，以及黑澤明所代表的大和民族的集體無意識的影響。黑澤明通過電影媒介，以夢為載體，表達了一種對自我的探索，同時，在作品中不自然流露出了日本民族集體無意識，反映出了日本民族的自然觀以及戰(zhàn)爭觀。

一、以夢為載體的自我鏡像表達

黑澤明在自傳中表示，“了解一位導演的最自然，也最合適的方式，應當是通過他作品中的人物去認識。”②從這個角度來說，《夢》便是黑澤明的自我鏡像表達。

（一）以自我為原型的人物設定

黑澤明在《夢》中勾畫了八個夢境，分別是“太陽雨”“桃園”“風雪”“隧道”“烏鴉”“紅色富士山”“垂淚的魔鬼”，以及“水車之村”。黑澤明以第一人稱的口吻，用八個夢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八個夢境按照人類一生的成長跨度，可以分為孩童、成年和老年三個時期。

“太陽雨”和“桃園”中的孩童，懵懂而單純，會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偷窺狐貍嫁女；也會在桃樹被砍時留下不忍的眼淚。但為了承擔自己的過錯，會毅然選擇拿起短刀離家，走上探索的道路。而成年之后，“烏鴉”中的學畫人，為了探尋藝術的本質，徜徉在梵高畫作之中追尋蹤跡，在追逐的過程中，領會了藝術的真諦，即在生活中發(fā)現(xiàn)美，并將美的事物描繪出來；同時體悟到了作為藝術家的追求，即藝術家的一生應該是對藝術不停追逐的一生。不難看出，“烏鴉”講述的就是黑澤明自己對于電影的追逐。

《夢》中人物的原型是黑澤明自己，他借用八個夢境，表達了創(chuàng)作者對自我、對電影藝術以及對整個人類生存的探索。

（二）以情緒記憶為導向的情節(jié)設置

情緒記憶是創(chuàng)作主體的一種積極能動的心理活動過程。③《夢》中的情節(jié)設置，均能看到黑澤明童年時代的人生體驗。

在“桃園”中，小男孩跟隨一個穿著節(jié)日盛裝的小女孩跑到了被砍伐的桃林里，據(jù)黑澤明回憶，片中小女孩的原型是他早逝的姐姐。姐姐早逝的經歷對他形成了很大的打擊，多年以后也難以忘懷，于是在創(chuàng)作之中，他將姐姐的形象創(chuàng)作成了桃園的仙子，這個形象代表了一切純潔美好的事物。而在“烏鴉”中，黑澤明用學畫人對藝術家梵高的蹤跡追尋，來表達藝術家對于藝術的探索之路。兒時的黑澤明對梵高和塞尚的畫作極其癡迷，遺憾的是，因為經濟拮據(jù)，黑澤明不得已走上了電影的創(chuàng)作道路。

兒時的經歷對于創(chuàng)作者而言是深刻的，這就形成了創(chuàng)作家不同的心理結構定勢，并在創(chuàng)作者的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

二、大和民族自然觀、戰(zhàn)爭觀的表達

分析心理學的代表人物榮格將人的心理結構分為意識、個體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④對于集體無意識而言，它是根植于歷史的、人類種族的經驗之中，是與個體意識無關的獨立存在。作為黑澤明精神自傳的《夢》多次傳達了日本的民族性。

（一）自然為神意象的塑造

日本人自繩文時代以來，就以自然為神的觀念與其后傳入的佛教相結合，形成了獨特的日本佛教，即“草木國土悉皆成佛”。⑤在日本人眼中，萬物皆有靈，日本人樂于舞臺藝術、文學作品中將擬人化的動植物、自然現(xiàn)象作為主人公來敘事，這點在黑澤明電影中也有體現(xiàn)。

《夢》中塑造了諸多自然之神，有“太陽雨”中記仇的狐仙、“桃園”里憤怒的桃神，以及“暴風雪”中善于催眠的雪女，這三種意象是對早期人與自然關系的表達。在敬畏自然的時期，狐貍也好，桃樹也好，都神圣不可侵犯，所以在前兩個夢境之中，偷窺狐貍嫁女會被狐仙報復，砍伐桃園會被桃神報復。而在“暴風雪”的夢境里，則表達了在自然面前人類的渺小無能，只能在雪女的幫助下征服雪山。但在后續(xù)的發(fā)展中，人類無節(jié)制地濫用資源，導致核電站爆炸，環(huán)境被破壞，在垂淚的魔鬼中，出現(xiàn)了畸形的蒲公英、變形的兔子等意象，前后的對比可謂是觸目驚心。

黑澤明的一生幾乎跨越了整個20世紀，他目睹了人類從崇尚自然，到利用自然，再到被自然報復的過程，同時受到了世紀末悲觀情節(jié)的影響，再加上創(chuàng)作者受到日本本土一以貫之的自然觀的影響，在作品中表達了深刻的自然危機意識。

（二）對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性敘事

日本電影對于戰(zhàn)爭普遍采用了創(chuàng)傷性的敘事，集中表現(xiàn)在受害者視角的微觀敘事以及反戰(zhàn)的和平主義表達。在對待戰(zhàn)爭問題上，日本人已經習慣將所有的罪責推卸給抽象的戰(zhàn)爭本身，⑥這一點在黑澤明的《夢》中也有體現(xiàn)。

在影片的第四個夢“隧道”中，第三小隊的隊長在隧道中邂逅了在戰(zhàn)爭中亡故的戰(zhàn)友。無論是去世的野口還是尚在人世的隊長，都以受害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野口的悲劇在于他個人的死給他的全家?guī)聿恍遥犻L的悲劇在于對亡故戰(zhàn)友的愧疚，以及因為戰(zhàn)爭所遭受的屈辱。這種創(chuàng)傷性的敘事無疑是在規(guī)避日本作為戰(zhàn)爭發(fā)起者的懺悔和反思。黑澤明在《夢》中，將戰(zhàn)爭對人們造成的創(chuàng)傷進行了血淋淋的展示，同時也在呼吁和平。

這種受害者視角以及創(chuàng)傷感敘事是由日本民眾的感情記憶決定的，黑澤明自然不能跳脫其中，真正站在戰(zhàn)爭的角度上進行反思。

三、總結

不可否認，《夢》所傳達出來的自然觀以及人生觀具有啟發(fā)性，但從創(chuàng)作心理角度分析，作品受到創(chuàng)作者藝術心理定勢以及集體無意識心理結構的影響，基于此，黑澤明在作品中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表達具有前瞻性，而對待戰(zhàn)爭問題卻表現(xiàn)出了民族局限性。

注釋：

①黑澤明.我的電影觀[J].外國電影研究，2014，68.

②蔣莉.淺析黑澤明電影《夢》的藝術特色[J].電影文學，2011，（10）：109.

③秦俊香.影視創(chuàng)作心理[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4，75.

④秦俊香.影視創(chuàng)作心理[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4，47.

⑤劉佳.黑澤明的自然物語[J].南開學報，2013，（1）：113.

⑥陸嘉寧.銀幕上的昭和—日本電影的二戰(zhàn)創(chuàng)傷敘事[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3，32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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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蔣莉.淺析黑澤明電影《夢》的藝術特色[J].電影文學，2011，（10）：10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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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劉佳.黑澤明的自然物語[J].南開學報，2013，（1）：11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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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陸嘉寧.銀幕上的昭和—日本電影的二戰(zhàn)創(chuàng)傷敘事[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3，320-334.

[10]秦俊香.影視創(chuàng)作心理[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4，47-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