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熹文
幾年前我和一個姑娘合租在同一個屋檐下。
最開始的日子極為順暢,兩個女孩把這個租來的兩室一廳布置得溫馨有愛,我們在那個掛著風鈴的小陽臺上聊生活、聊夢想。
可是一個月過后,我們的生活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起初,我的被子一周都在床上的一角蜷縮著;床頭柜上的勵志書掉到了床底下;窗臺上擺著的花朵彎腰成了90度……一次路過姑娘的房間,我向里面望了一眼,發現竟和我的屋子驚人的相似。
漸漸地,我們生活中的其他地方好似也發生了改變。
電視上落了老厚一層灰;浴室里的下水道常常被一團頭發堵住;垃圾桶滿到連上周的剩飯都溢出來;某天夜宵的碗筷已經在水池里泡了三天。我們心照不宣地邋遢著,也并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多糟糕。
我們之間突然出現劍拔弩張的狀態,是因為一個男孩的突然到訪。
姑娘打工的餐館,總是頻繁地出現一個叫馬修的男孩,一邊吃炒飯一邊盯著她的臉。終于有一天,男孩約姑娘出去喝咖啡,約會結束的時候姑娘禮貌地說:“要不要來家里坐一坐?”
事實證明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錯誤,在姑娘約馬修到家里時,她迅速意識到這個原本溫馨干凈的兩室一廳已經腐壞到了什么程度。
在馬修要了一杯茶而姑娘慌張地洗著兩天前喝牛奶的杯子時,這個彬彬有禮的男孩借故告辭了,他看著姑娘說:“還以為女孩都非常干凈整潔,這次真的讓我大開眼界。”
那一晚姑娘窩在沙發上,對我生出未曾有過的抱怨:艾米呀,你那碗都放幾天了還不洗?你怎么連垃圾都不倒?你這衣服曬在外面幾天了還不拿進來?我也不甘示弱:你不也一樣?
我和姑娘的感情從濃烈降至冰點,卻沒有阻止生活繼續變壞下去。
我常常在回到家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就瞬間走進情緒的怪圈,我在腐壞的水果、落滿灰塵的電腦、很久沒疊的被子面前久久嘆著氣,我懷疑自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更別提有什么美好的未來。
不久之后,姑娘因為工作原因搬走了。
她走之后我就發了燒,一個人躺在床上眩暈地看著破敗的屋子,我忽然意識到,也許不只是我生了病,我的生活也生了病。
我終于在某個早晨疊好了散亂一團的被子,皺著眉頭把桌角那個太久沒洗的咖啡杯拿進了廚房里,順手連同另一些骯臟的鍋碗瓢盆洗涮干凈,把一周都沒清理的垃圾扔掉。
說來奇怪,我的心情竟然在這十幾分鐘的整理過后變得極富成就感。
接下來的那一個下午,我擦亮了浴室的玻璃,清理了下水道的頭發,擦去陽臺上的灰塵。
等到黃昏降臨時,我看著干凈整潔的屋子,忽然覺得這半天換來的整潔給了我重生的希望。
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一個人屋子的整潔程度就是這個人的生活狀態。”保持自己態度和思維的整潔,讓生活中事事條理清楚并遠離拖沓。于是我就這樣把自以為圓滿的人生一直維持到現在,生活從未像今天這樣快活充實。我保持著健康的體重,做著喜歡的工作,讀著摯愛的書,愛著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