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背后

陳寶全

不要打擾那個叫劉建民的人

不要輕易動他墳頭的草

草葉帶雨，這是他喜歡的

不要驚動一只看守大地之門的蟲子

它嘴里含著夜半的寒涼徹骨

不要驚擾一只鳥在枝頭的抒情

讓明媚如月，琴瑟和鳴

不要問我了，你看那人間遼闊的煙火

疾走的人群，翻飛的時光

村莊上空的藍，風吹不動

路上，劉家川的蘋果花開了

葫蘆河流經我，奔向不知名的遠方

你可以走了，拋下一段舊時的肝腸

讓我從枝頭摘下你潮濕的問候

不要大聲說話，孩子，你們都長大了

不要再去打擾那個叫劉建民的老師

我的村莊我的影

山巒噙著落日

夜空噙著明月

大路噙著小路

槐樹的嘴巴噙著鳥窩

池塘的眼睛噙著蛙鳴

三葉草噙著清晨的露水

河流噙著沉重的石頭，也噙著浮動的云

山谷噙著大鳥的一聲絕唱

一匹蒼狼的血管里噙著無數只羊的恐慌

日月穩坐枝頭

而那個叫李家山的村莊

用了十八年的光陰吐掉我

像一根切不出菜的蘿卜

麥穗低頭，叩問村莊

“無邊歲月中，誰是那個

被我白白疼愛半生的空空背影”

有話要說

杏花憋不住骨子里的欲望

一張嘴，蜜蜂聽懂了

一坡的冰草流了半夜的淚

藍汪汪的花兒，大清早傷了羊的胃

老黃牛有話要說

才把眼睛睜得像門環一樣大

子夜時分，誰把亡靈喊出來問話

“為什么，人間的輪回多半閑置”

一條河流氣喘吁吁

連夜運走月亮的心頭肉

母親在白楊林里種下筆直

破了頭的竹子說著節外生枝的話

奶奶把蘋果園頂了一個包

她說：“我回來了，你們都去了哪里”

我在孤獨的時候想起你們

兄弟，我像一個賣完了貨的貨郎

挑著一前一后，挑著清風和微雨

生活遭遇了無數次敘述

你還是跑龍套的配角

別看我背插霸王旗，那也是假唱

麥草稈上曬著你的衣服

不凝固也不起伏

像一個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麥地里的你，被無數麥芒包抄

我不贊美，看著風吹麥浪

看著小小的疼痛在你周圍涌動

兄弟，無論風怎么吹

也無法把夜晚的星辰聚在一起

我也是在孤獨的時候想起你們

抬頭看看天，看看遙不可及的星星

像一個個微弱的懸念

坐北朝南

一睜眼，看到陽光

我恍惚的情緒，便安靜下來

坐北朝南的坐姿最好

北風呼嘯，難跨身后的高墻

南來的風帶雨，矯情

配得上一聲聲叩響我的門窗

進一步可沐浴，退一步可遙望

適宜迎娶一個人，也適宜埋掉一個人

人間四月，天色正好

掐個好時辰，寫首詩

陽光斜身進來，字熱乎乎的

我忍不住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