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佳慧《大齡女子》：二十載等待，成功終來

崔秀娜

6月25日，第27屆金曲獎頒獎典禮在臺灣小巨蛋舉行。本屆金曲獎競爭非常激烈，在入圍名單發布后引起了熱烈討論，特別是張惠妹、蔡健雅兩位曾三度奪冠的歌后的角逐最為搶眼。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兩位最終都沒有獲得任何獎項，而時隔20年再次入圍的彭佳慧，居然一舉摘得“最佳國語女歌手”的桂冠。

1996年，年僅24歲、剛剛出道的彭佳慧就在第8屆臺灣金曲獎上以一曲《舊夢》獲得了“最佳新人獎”。那是她首張專輯《說真心話》的主打曲目，而這張唱片當年竟有高達40萬張的實體銷量。從那以后人們記住了彭佳慧，她的音樂事業也穩定發展了一段時間，但卻始終沒有再次登上金曲獎的領獎臺。新世紀后，她發片的頻率越來越低，因為家庭等原因逐漸淡出，但始終沒有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就算被新人搶占了市場，也依然盡最大可能堅持唱歌、堅持發片。直到兩年前她出現在內地人氣音樂節目中，美妙的歌聲再度被人們關注，依憑當代媒體與網絡的發達，她終于算是邁過了事業的低谷期。只是轉瞬20年已過，實在令人感慨唏噓。去年新專輯《大齡女子》的名稱，似乎也是對她現狀的真實描寫。不過，就是應了這份付出身心的真實，才讓專輯注滿了新的生命與能量，終于再獲金曲獎青睞。彭佳慧奪冠后的致謝感言可謂是全場最大的情感高潮，讓人難以忘懷。登臺后她便泣不成聲，第一句就是：“我等了20年，謝謝金曲獎！”致辭期間她始終眼含熱淚，將所有應該感謝的人無一疏漏地感謝一遍：唱片公司老板、《大齡女子》的創作者、陪伴自己的工作人員、熱愛自己20年的歌迷、辛苦的經紀人、內地節目制作單位、自己的老公……句句真情告白都直達人心：“謝謝你們讓我一邊當媽媽，一邊當好歌手”“謝謝媽媽生下彭佳慧”“我這20年只為做好一件事情，就是努力地唱歌”。最后，她以一句“我將繼續創造另外一個20年”完美結尾，繼而全場起立，掌聲經久不息。

再說《大齡女子》這張專輯，它的成功的確是比較出人意料的。因為，彭佳慧自然是那種傳統型、主流型的華語流行歌手，她的唱功無可挑剔，但在音樂的創新性、實驗性上就落后一些。相對于張惠妹大唱女權、玩味暗黑的《阿密特2》和蔡健雅創新電子、異域風情的《失語者》來說，《大齡女子》的“時代性”當然顯得十分不足，受眾必然是30歲以上的歌迷群體。從另外一個音樂角度來說，這也正是《大齡女子》厲害的地方——既然要老、要舊，那就干脆老得高明、舊得專業，“復古”一旦做到超越常規的境界，自然就不再是糟粕，而是獨特的亮點。于是，專輯中的作品以古典樂、交響樂為編曲配置，并非一般的鋼琴抒情，而是將完整、成型的古典樂曲作為配樂音軌，再把彭佳慧的演唱完美地鑲嵌上去。也就是說，一般抒情歌曲中的“古典”只是曲風陪襯，只是唱句與唱句之間過渡、連接的黏合劑，而在這張專輯中，編曲與配唱可以完整分離，個中作品的配樂部分，甚至堪比精彩的音樂演出，厚度十足。配樂與歌曲旋律不再是為了合拍而模糊復合，而是以平行、清晰的自我感染力各自表現，塑造“歌與曲”雙線的完整性。這種做法，當然也讓彭佳慧的演唱更加吸引人，完整度更高，是制作的升華，是其他同類唱片沒有的創新之處，《大齡女子》能獲獎，就在于這其中絕妙的音樂性。功勞得來，有理有據，完全不是對彭佳慧20年等待金曲獎的“苦勞安慰”。

第一首《愛上我所有》就精彩地演繹了這一音樂特征：爵士用作基礎風格，由鋼琴漸漸引出交響樂團的暗潮涌動，弦樂器精湛、縝密地演奏，將戲劇感十足的曲旋律完美引介出來。編曲的創新性很高，一面是摩城爵士的自由，一面是古典民樂的純粹，兩段主歌像電影一樣切換著不同的場景，音樂故事性相當強大，創作手段可謂高明至極。彭佳慧的聲音也非常有戲，配合著流云回轉的編曲，自在變化著情緒的拿捏，在展示“表演技術”的同時，時刻不忘保持精準的嗓音實力，讓曲與唱不分軒輊；《懂你才懂愛》有濃烈的新時代古典氣質，大段深沉的鋼琴演奏，宛如身處音樂廳欣賞名家獨奏。編曲沒有刻意迎合旋律的每一節拍，而是以完全獨立的曲風去烘托人聲，使配樂沒有一絲一毫的敷衍感、廉價感，匠心獨具；《微微的幸福》中，圓舞曲的風情、小夜曲的韻律，一整臺專業的古典派舞曲，描繪出繽紛的都市情感眾生相；《一次一種寂寞》以深邃的貝斯打底，營造出20世紀90年代情歌的古樸情懷，高潮處的意境令人深深懷戀，憶起華語音樂輝煌的舊時歲月。在這些精彩的音樂演出中，彭佳慧的歌聲得到從未有過的升華，這份能量超越了唱法、曲風的單層敘述，是極具啟迪意義的。

專輯中還有一首《貴人》，是在講述彭佳慧自己的故事，一讀歌詞便知：“做一個唱歌的人/多感謝為我來聽歌的人/用一聲勾著一生/填補了感情之間的隙痕/是不是緣分夠深/這輩子才有機會成為我們/只因為這么認真/才成就彼此相屬的名分。”百分之百的自我感悟，唱來、聽來都是那么真實而深刻，再重溫她在領獎臺上的落淚陳詞，兩者情意相通。20年才拿到這座獎杯，彭佳慧的心里一定很苦，才會在最后一刻再也無法抵擋。她沒有很多天后歌手順遂的事業歷程，也沒有很多新人歌手閃亮的萬千寵愛，她的音樂錯了時代，又對了時代，而對、錯的原因，都在于她執者的等待。也許命運就是這樣，人生就是這樣。我們努力，我們等待，最后，該來的總在該來的時刻到來，一天不會提前，一天不會延遲。就算換過了青春，就算熬到了大齡，即使沒有在最美好的時光獲得成功，我們也不能放棄。否則，那成功將永遠不會到來。

TIPS：彭佳慧早年的三張專輯

1996年

《說真心話》

《說真心話》是彭佳慧1996年8月發行的首張個人專輯，深受好評，實體唱片銷量高達40萬張。其中結合老歌采樣的《舊夢》更是紅得街知巷聞，讓人們對彭佳慧這個新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彭佳慧憑借這張專輯（尤以《舊夢》單曲）獲得了臺灣第8屆金曲獎最佳新人獎，開始了歌手的事業歷程。

1998年

《敲敲我的頭》

《敲敲我的頭》這張專輯有三個重點：第一，通過這張專輯，彭佳慧在演唱中展現了優異、成熟的爆發力，而并非一成不變的抒情式唱法；第二，將《相見恨晚》這首代表性極強的作品收錄其中，比起成名作《舊夢》，它更具流行性與傳唱性；第三，內地歌迷認識彭佳慧大抵是從《敲敲我的頭》開始，引進版磁帶的銷量也較高。

2002年

《情歌手》

《情歌手》是彭佳慧第一段事業的最后一張專輯，下一次重返遠在七年之后。這張專輯其實是她音樂風格的巨大突破，不但擺脫了之前的苦情印象，還邀請到當年最先鋒的陳珊妮擔綱制作，很多歌曲效果都令人驚艷。而另一位制作人陳國華，也正是彭佳慧當年的戀人——所以專輯中的一些歌，現在聽來也是別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