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蝠鲼共舞

劉平

一拿到高級潛水員的許可證，我立刻跑到馬爾代夫進行為期七天的船宿。

本以為在船上睡不踏實，沒想到起床鈴大作之時我還沉浸在睡夢中，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登上大船后面拖著的小艇，開始穿戴設(shè)備，準備試潛。

經(jīng)過一晚航行，我們的船早已遠離港口，行駛在四下里不見一座島也不見一條船的汪洋大海里了。

潛水衣，ok;配重腰帶，ok;潛水背心，ok;氣瓶、二級頭、目鏡、腳蹼，全都ok。“噗通”一聲，我背沖大海一個后仰，投入到它蔚藍的懷抱中。

在馬爾代夫海域游弋的蝠鲼

珊瑚礁是魚類聚集的好地方。鸚哥魚是熱帶珊瑚礁里最常見的一種魚，個頭約一臂長，顏色像鸚鵡一樣艷麗，紅、綠、黃、藍，爭奇斗艷。鸚哥魚的牙齒都露在齒頜外，看上去非常像鸚鵡的嘴。它們愛吃珊瑚，就是靠這些外露的結(jié)實牙齒來啃珊瑚的。如果用心傾聽，靜靜的大海里傳來的“咔哧咔哧”的聲音，就是它們在啃珊瑚。待它們吃飽，“撲哧”一聲，一縷沙子從身后排出。

海葵魚俗名小丑魚，橘色身體，身上有豎條紋，一般生活在東南亞、大洋洲和印度洋。常見的有三種，分別是一根條紋、兩根條紋和三根條紋的。三條的就是大家熟悉的《海底總動員》里面的Nemo！小丑魚們和柔軟的海葵共生，在海葵下面產(chǎn)卵，在海葵觸須里生活。其他的小魚目睹它們自由在海葵里穿行，以為此地安全，便也上前，哪知海葵的觸須個個有毒，轉(zhuǎn)眼就變成了人家的食物。小丑魚們個頭很小，最長也就18厘米，但是責任心卻是很強的。我們靠近的時候，所有幼魚一瞬間都縮進海葵的觸須里，成年的則一致把頭對準入侵者，不停擺動兩側(cè)的魚鰭，好像在說“走開！走開！”小丑魚還有種特殊技能——變性。小丑魚生來都是雄性，只有其中最大個、最勇猛的，才會變成雌性，擔任整個族群的首領(lǐng)。

第二天的重頭戲是看鯨鯊。船看似漫無目的地在阿里南環(huán)礁里繞著大圈，其實是經(jīng)驗豐富的潛導(dǎo)們在找尋鯨鯊的身影。“在那里！”總管Soba一邊指給我們，一邊讓舵手轉(zhuǎn)向，關(guān)掉引擎慢慢漂過去。越來越近了，已能模糊看到水下的一大片陰影。“好，跳吧！”大隊人馬戴著浮潛設(shè)備噼里啪啦跳進了水里。

十幾米長的龐然大物就在我身下幾米處，尾巴輕輕地擺動，像艘大船一樣緩緩前行。陽光透過水面照在它布滿斑點的身體上，像電流似的，頗具未來感。我很想看看它的正臉，趕緊向前游去。這一游才知道，看似緩緩前行的鯨鯊，比我游得可快太多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到了它那張巨型的扁平大嘴。作為濾食動物，這張寬達一米五的大嘴時刻張著，浮游生物、巨大藻類、小魚小蝦統(tǒng)統(tǒng)被裝進去。大口一閉，海水從腮排出，剩下的美食就進肚子啦！

見我竄到鯨鯊前面，伙伴們也都奮力打水，加速前游。一時間，水面上噼啪噼啪的聲響此起彼伏，就像游泳比賽似的。如此大的動靜，鯨鯊卻毫無反應(yīng)，仍舊一擺一擺地在海里安靜地前行。我們緊緊追隨著它游了很久，才在潛導(dǎo)的召喚下，一步三回頭地回到了船上。

夜幕降臨。才與鯨鯊?fù)危忠c蝠鲼共舞了。

船在海中停好，巨大的探照燈從船尾直射入水。蝠鲼有趨光性，才半小時，水里就隱約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它展著黑色的“翅膀”，平緩地從水深處漂來，快到水面的時候一個流暢翻身，優(yōu)美的舞姿引得船上的人們“嗷嗷”直叫。“大家可以穿好設(shè)備下水了。”Soba發(fā)出指示。

這次，我們靜悄悄地進入水中，降至十幾米深的海底，跪坐在沙灘上，默默地欣賞它的舞蹈。潛導(dǎo)們在沙灘上放了多只手電，希望能吸引來更多的蝠鲼。

光向四周散射開來。沒多久，另一只出現(xiàn)了。兩只蝠鲼圍著手電光繞圈。蝠鲼是鲼科里最大的種類，重達1噸以上，身體扁平，雙翼展開至少7米，寬闊的大口長在身體最前端。背上長有白色斑紋，每只的斑紋都不一樣。和鯨鯊一樣，蝠鲼的主要食物也是浮游生物。它們猛沖過來，從張開的大口能看到整個腹腔，連那一道道肋骨都清清楚楚。漸漸地，又有幾只蝠鲼加入了追光的隊伍。六七只上下翻飛，在我們面前“跳舞”，就好像飛翔在海里的大鳥，姿態(tài)優(yōu)雅，舉止從容，神奇得令人敬畏。它們毫不怕人，有一只尤其淘氣，屢次在離我非常近的地方飄過，每次我都得低下頭讓它過去。我好奇地想，如果我不躲開呢？于是在它下一次飄過來的時候，我直直立著，還朝它做了個鬼臉。眼看下一秒它就要正正撞上我的腦袋，它輕擺雙翼，緊貼著我的頭發(fā)絲掠過去了。

上浮的時刻總是來得太快。在教練的催促下，我最后一個向海面慢慢游去。三只蝠鲼頭尾相銜，在我身邊一圈一圈地轉(zhuǎn)著，像在告別。

總有人問我，你怎么會喜歡上潛水呢？我想是因為，我喜歡安靜的大海，和海里奇妙的生物。魚兒做伴，珊瑚是秘密花園，陽光給這座花園染上繽紛色彩，水流是阻力也是浮力——那是飛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