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回單研究

李文玉

【摘 要】杜月笙是民國歷史上的顯要人物，其勢力達于政、商兩界。淮南市大通萬人坑教育館收藏了一張關于杜月笙收到淮南礦路公司董事會給予的酬勞金回單，盡管文字簡單，卻足以反映杜氏在當時重要的社會影響力，是其身份地位的明證，并可由此揭開杜月笙從一個底層幫派人物到上流顯貴的人生歷程，同時還折射出杜氏與宋子文、孔祥熙集團的密切關系，因而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

【主題詞】杜月笙 回單 宋子文 淮南煤礦

淮南市大通萬人坑教育館收藏有民國三十七年（1948年）七月九日杜月笙出具的一張回單，此回單是該館于2015年8月份征集所得。經安徽省文物鑒定站鑒定，認為該回單在紙張、文字風格等方面符合民國時期文物特點，對研究近代淮南煤礦工業發展歷史具有很高的價值（見圖1）。

由文字內容可知，此份回單是因杜月笙收到淮南礦路公司董事會給予的900萬元酬勞金而開具。杜月笙是民國歷史上極富影響力的傳奇性人物，最為民眾熟稔的是其青幫大佬的身份。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并稱“上海三大亨”，而杜居首。回單上的淮南礦路公司，是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接收作為敵偽資產的淮南煤礦和淮南鐵路而成立的公司，既有官方背景，自身也頗具實力。那么，杜月笙又是如何成為淮南礦路公司董監并得享900萬之巨的酬勞金的呢？

杜月笙非是本名，本名杜月生，出生于江蘇川沙（今屬上海市浦東新區）。幼時家貧，父母早亡，15歲便流落上海街頭，以偷竊及打雜為生。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他曾在水果店內做伙計，以一手削皮絕活而得了“水果月生”的綽號。杜月笙后來拜入青幫，又靠青幫的關系進入黃金榮公館，受黃金榮賞識而逐漸坐大，直至與黃分庭抗禮[1]。事實上，杜月笙的發跡，在早期階段是極不光彩的。他藉由龐大的幫會勢力，通過經營鴉片和賭場迅速蓄積了大量的財富。鴉片方面，起初是和“大八股黨”搶煙土，做無本買賣。到1925年他和黃金榮、張嘯林共同創辦的“三鑫公司”，為鴉片貿易提供方便的保護傘，幾乎壟斷了法租界的鴉片提運，并將勢力擴展到其他租界[2]。就賭場而言，他掌握著“遠東第一賭窟”福熙路181號賭場及一系列大賭場。

然而，這僅僅是杜月笙作為黑道巨擘的一面，出身社會底層的杜月笙無時無刻不想躋身上流，“蛐蟮化龍”。為此，他涉足金融、工商、教育、慈善諸多領域。杜月笙自己創辦中匯銀行，還在另外多家金融機構任職，其中在中國通商銀行擔任董事長和總經理[3]。面粉業是上海十大業之一，杜月笙先是收購華豐面粉廠，繼而又當選上海面粉業交易所理事長，其親信楊管北、黃炳權等多在交易所擔任要職，從而得以執上海面粉業之牛耳。輪航業利潤豐厚，杜月笙利用大達輪船公司董事會改組之機，當選為公司董事長。1935年，上海船聯會理事長進行改選，杜月笙以大達輪船公司董事長的身份如愿以償地獲得了這個上海輪船航運業的最高頭銜[4]。此外，在棉紡織業、漁業、造紙業、茶業等行業，杜月笙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其頭銜粗略估計有七十余個，或為董事長、理事長、會長，或為理事、常務理事，雖然多數是虛銜，卻也可見其影響之大、威權之重。

杜月笙還廣泛交好政府權貴、社會名流。他和蔣、宋、孔、陳四大家族均交往甚厚。杜月笙之長孫杜順安著文說蔣介石早年尚未發跡時，曾經到上海由旁人引薦見過杜，并且遞過“紅帖子”，拜入杜月笙門下[5]。杜月笙與宋子文、孔祥熙也有很深的交往。1933年，宋子文從海外經上海回國，擔心遭遇暗殺，希望杜月笙派人保護。杜于是動用自身全部力量為宋保鏢，而且聯絡租界和政府部門聯合保鏢。宋子文到上海后，杜又活動上海總商會發起召開歡迎宋的上海市民大會，并親致歡迎詞。杜月笙之所以如此興師動眾，自然是為了回報宋之前交給杜主辦發行航空獎券的美差。杜月笙與孔祥熙更是交情匪淺，1935至1936年間，杜月笙創辦清油燈公司即得到孔祥熙的大力幫助。通過協助孔祥熙壓制從事黃金交易的商人，杜充任了金業交易所理事長[6]。

杜月笙與文化、新聞、法律各界的社會名流如章士釗、黃炎培、楊度、江一平、鄭毓秀、楊云史等均保持有良好的關系。

通過以上分析，杜月笙之所以能夠成為淮南礦路公司董監并獲酬巨款，答案也就不言自明了。就杜月笙而言，通過與宋子文集團往來，充任大公司的高層，可以提高自身的社會地位，擺脫原先黑道大佬的形象。對于宋子文集團來說，也可以借助杜月笙在上海金融界和工商界的影響力，利用上海財閥之力為己牟利。雙方自然是一拍即合。1937年初，淮南煤礦實行私有化，由宋子文、孔祥熙的中國建設銀公司出資控股，成立淮南礦路公司。1937年5月14日，宋子文召開淮南礦路公司發起人會議，杜月笙當選為該公司21名董事之一，持有公司200股的股份[7]。由此可以看出，杜月笙和以他為代表的財團，從淮南煤礦發軔時就參與其間，藏身其后。正如杜月笙曾擔任眾多公司董事長、董事一樣，雙方都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

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對敵偽資產進行接收，將戰前淮南、大通兩礦合并，并將原淮南鐵路及日人所建的田家庵電廠等機構，合組為新的淮南礦路股份有限公司。1947年12月26日，淮南礦路公司在上海滇池路中國銀行大樓召開了聯席股東會議，改選了董事會和監察人，選舉產生23名董事，9名監察人。在此次會議上，宋子文為董事長，建設銀公司占有公司48.75%的股份[8]，杜月笙仍當選為該公司董事。在這樣的一個公司內，且不論杜在抗戰之前即為董事，僅僅憑借其影響力和其與宋氏集團的關系，擔任董事自然是順理成章之事。

抗戰勝利后，蔣介石為鞏固自身統治，意圖削弱杜月笙的影響力，這一點從杜月笙謀取上海市長職位失敗以及競選參議會議長過程中先是高票當選，后又托病辭職這一事件中可以看出。然而無論如何，杜月笙仍然擁有龐大的勢力，是各方都需要倚重的大人物。尤其是他和宋子文、孔祥熙集團已經成為一個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體，可謂是榮損與共。1948年夏，蔣經國親赴上海“打老虎”，強制兌換金圓券，實行價格管制，打擊囤積居奇。杜月笙之子杜維屏被抓，杜月笙拉上孔祥熙之子孔令侃，終于牽動宋美齡出面，迫使蔣經國就犯，一場大風波就此平息[9]。

對杜月笙其人，人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評價。有的認為他是惡行昭彰的幫會頭目，有的又認為他是樂善好施、急公好義的工商銀行界巨子。或許這兩面在他身上都同時存在，但是從杜月笙后期的所作所為來看，他確實是在努力改變自己的身份，而且得到了時人的普遍認可。這張回單就是杜月笙積極參與實業的明證，也反映了當時杜月笙與淮南煤礦及宋、孔集團的密切關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極具歷史價值的文物。

注釋：

[1]張君谷.杜月笙傳[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11.

[2]蘇智良，姚霏.近代中國社會轉型期的販毒巨擎——舊上海三鑫公司研究[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34（1）.

[3]胡雪蓮.杜月笙與中國通商銀行[J].中山大學研究生學刊，20（4）.

[4]邵常歲.杜月笙躋身上海工商界行徑探析（1928-1937）——以面粉業和航運業為例[J].德州學院學報， 31（5）.

[5]杜順安，王豐.是門生？是夜壺？祖父杜月笙與蔣介石的恩恩怨怨[J].文史博覽，2009，（11）.

[6]郭緒印.杜月笙和宋子文、孔祥熙的交往[J].民國春秋，1998，（3）.

[7]鄭會欣.揚子電器、淮南礦路兩公司的創立及國有企業私營化[J].歷史研究，1998，（3）.

[8]張衛東，徐強.淮南礦路股份有限公司的經營狀況（1945-1949）[J].淮北煤炭師范學院學報，30（4）.

[9]蘇智良.杜月笙、蔣經國上海大斗法[J].同舟共進，2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