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士奇：沖進無氧銅“無人區”

郝曉明

一家遼寧錦州的企業跑到遙遠的新疆去開廠，一個個客戶不遠千里也要親眼看一下德士奇金屬材料有限公司（下稱“德士奇”）的獨門產品——99.999%的銅。

前者一度被認為是個近乎瘋狂的決策，曾遭到母公司錦州新世紀石英集團多數高管的反對;后者是因為這種符合美標C10100牌號的銅國內還沒有企業可以批量生產，是個真正的“無人區”。

德士奇是國內僅有的可以批量生產C10100純度級別高端無氧銅產品的企業（圖/京華網）

在集團董事長張海濤看來，搞科研做企業就是要有點賭性，也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要讓國人知道，這里有一家民營小企業敢于向世界高端技術叫板，敢于搶占材料科學的前沿陣地。”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你也同樣不會相信，一家民營企業在研發和裝備工藝上這么舍得投入，關鍵設備全部實現了自主知識產權。

在這件事的另一個“操盤手”——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一師（下稱“農一師”）政委鄒躍斌看來：“新興的阿拉爾市幾乎沒有工業，我們能提供比其他地方廉價得多的工業用地、勞動力、電力，德士奇這樣的高新技術企業落子新疆是個雙贏。”

向死而生：再好的藍海也有波濤

最早農一師想引進的是錦州新世紀集團的多晶硅提純項目，當時太陽能光伏發電在國內如火如荼，作為太陽能電池核心器件的多晶硅片更是供不應求。

一直深耕于此的新世紀集團依靠在石英領域積累的技術優勢迅速在市場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并且找到了與“西門子法”分庭抗禮的“物理法”，在多晶硅提純和連鑄技術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然而市場的快速飽和使太陽能光伏發電遭遇了滑鐵盧，許多光伏領軍企業都破產重組，弱小的新世紀集團更抵不住風浪，同時遭殃的還有遠在新疆的德士奇。

對于張海濤而言，這似乎是賭輸了，沒有工業就不會用電，不用電就不需要這么多的多晶硅片。

對于鄒躍斌來說，剛剛興起的小火苗短期內似乎不會燃成熊熊烈火。

此時，原先的各種反對之聲又一次占了上風，有人表示，如果不做多晶硅，我們可以還做老本行石英，更有人提出，新疆的廠子可以撤了。

然而張海濤并沒有回頭，海德格爾的那句名言 “向死而生”激勵著他。

通過市場調研、翻閱各種資料，張海濤發現了高純度銅這個新藍海，目前國內還沒有企業能滿足工業化生產的需要，而且德士奇在這方面有著先天的技術儲備和優勢，只要在工藝和裝備上稍作調整，就能迅速實現產業化。

更重要的是，由于熔煉裝備和技術的高保密性要求，以及提純過程中對電力的旺盛需求，使新疆又一次成為不二之選，一潭死水又一次被激活了。

不隨大流：被逼出來的國產“黑科技”

“高純度銅對氧含量、氮含量及其他氣體含量的要求極為苛刻，已經到了小數點后6位甚至7位，而且如果掌控不好，在廢銅提純的過程中還可能產生二次污染。”德士奇總經理張海霞介紹，國內通行的提純辦法是電解法，需要分電解精煉和熔煉兩步走。

而“好賭”的張海濤又一次選擇了不隨大流，“別人兩步我一步。”德士奇先后投資7000萬元引進了電子束熔煉爐、高效電阻爐、上引爐、連續擠壓機及半連續擠壓機等多種配套設備，為的就是在滿足客戶需求的同時，又保證產品的質量。

但對于一家民營企業而言，這種投入已是極致，如果不能大幅提高生產效率，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追趕，如果要趕上甚至超過國外的生產技術，單純購買設備不能實現生產技術的完全自主，有些工藝注定要受制于人。

“耐溫性、材料的電阻、傳輸性能、熱傳導性能、RRR值、機械性能等都是衡量高純度銅的重要指標。”張海霞說，由于多晶硅提純和銅提純在技術上有很多相似性，上述關鍵技術的突破很多時候就是一瞬間就實現了。

經過兩年多的努力，德士奇從生產裝備、生產工藝到產品檢驗形成了一系列的技術指標，同時也形成了自主的知識產權，申請了實用新型和發明專利，德士奇的產品也由最早的節育環擴展到民用超導材料和軍用銅線。

更難得的是德士奇還一路沖進了十萬分之一無氧銅“俱樂部”，成為國內僅有的可以批量生產C10100純度級別高端無氧銅產品的企業，產品純度由市售的普通無氧銅產品的4N級別，提升至5N甚至6N級別。

苦覓知音：栽下“無銅”待客來

張海霞平時聯系業務不得不使用兩部手機，生產基地在新疆，產品深加工和銷售基地在錦州，“客戶要看生產線就領著去新疆，要看樣品就到錦州。”

技術上的突破并沒有使德士奇一下子火起來。一方面產品和市場之間的互相青睞需要時間，另一方面，如果僅有好的技術，產品的價格差不多，市場仍然會選擇成熟的品牌。

正當張海霞為產品銷售著急時，轉機出現了。因“大飛機+人造太陽”等項目成為中國高端鈦合金和低溫超導材料領域領軍企業的西部超導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無意中了解到了德士奇可以生產C10100純度的無氧銅。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張平祥親自率隊找到張海霞要求看樣品，原來，“人造太陽”項目需要大量的超導材料，而尋找合適的超導銅線一直是其難言的痛，有高剩余電阻值且質量穩定的高純無氧銅正合其意。

無獨有偶，國外某知名公司急需一種直徑8mm高純銅管，在四處打聽之下找到了德士奇，此時還沒有一種技術可以一次成型地生產高純銅管，但當看到德士奇采用鑄芯管坯技術生產的銅管后，直接下了訂單。

在德士奇面前，一個藍海似乎出現了，高能核物理技術、超導體、真空鍍膜、液晶顯示器等行業對高純無氧銅的需求迫切，軍用行業各類線纜組件產品對無氧銅的需求同樣很大。同時，很多科研院所如中科院的近物所、電工所、高能所紛紛來要樣品……

然而張海霞的心仍然緊繃著。新疆的廠子投入很大，只有大量的訂單才能實現對兵團職工的反哺，這是企業的責任和擔當，而且在她看來，知音還是不多。

“每一棵大樹的成長都離不開根須，對于諸多的大型科研儀器而言，也離不開高純無氧銅這個根須。”張海霞最大的愿望是讓更多的人知道，中國可以生產99.999%的銅。

相信這一天不會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