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緯
從《吠盲》到如今的《呼吸》,鄔樹楠總是能將特定而有限的素材,提煉為交織著轉喻和隱喻的個人化圖像,越過了生活的邏輯,陷在混沌深淵般的精神邏輯里。這些照片不是命名的游戲,而是認知的更替。
鮮活的花木在如今很容易看到,鄔樹楠卻視若無睹,反而在其《呼吸》系列中呈現了沒有生命的塑料花和消失生命的枯花。我相信對于他來說,鮮活的記憶、知覺仍在,或許還很充溢,但正因為知覺和記憶的存在,才會有這些照片。
在攝影領域,事實和虛假之間往往存在著有趣的互反關系,越盡量拍攝實際情況,它就越顯得虛假化。當攝影師有了林林總總的干巴巴事實時,麻煩的是這些事實大多不是精練的,它們欠缺上下文關聯,到處是漏洞和補丁,變形和夸張,還無法確保真實,一般而言,攝影師都不用把所有這些事實湊起來,不管怎么努力怎么較勁怎么傾銷,最后常常是與現實相背離的。
塑料花和枯花有市場、有用處,分明就是一個現實得不能再現實的事實,這里面有另外的東西,鄔樹楠認為是“活生生的假”。攝影敘事要是完全靠現實建立,就會充滿誤區,必須靠攝影師的智力才能夠把現實綜合起來。今天的現實已經不一定非得是產生過或正在產生的事物了,而是人們有限的頭腦里能容納的現實,是事物怎么會產生或將會怎么樣產生。如果把現實仔細勘探再檢視,取舍再提煉的話,就可以開創出一個現有素材的新秩序,我稱它為合理的虛構。之所以是虛構,是因為有生氣,生氣不直接來自于生活,而來自于和生活的周旋。這就有很大不同了。如果攝影師用這樣的方法把現實堆砌鋪陳,讓它們獲得生氣以后再展示給觀眾,那他就是在拍與眾不同的照片。鄔樹楠就是這樣的攝影師。(節選自《呼吸》展覽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