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世間最大的規則

林采宜

一場意外的悲劇，野生動物園老虎咬人事件，居然會成為網絡新聞的最熱看點，更匪夷所思的是，大部分輿論在譴責受害者的“不守規則”。“母老虎遭遇真老虎”、“低智商必須被淘汰”之類的段子之所以會流傳，折射了兩種社會心理：一種是社會人際關系的撕裂，人們對不守規則的痛恨；另一種是兩性之間的對立，更確切地說，是男人對強勢女性的反感。

然而再反感，也總不能認為她該被虎咬吧？再怎么痛恨，也不能對她的悲慘遭遇拍手稱快吧？這就如同，一個闖紅燈的人被車壓死，難道大家都應該拍手稱快，口稱“活該”么？

這只咬人的老虎引起這么大的反響，其根本是原因在于它身上投射了整個社會的戾氣。

不守規則的確沒有教養。但是，如果人心失去善意，那就不是沒有教養，而是沒有人性了。

前不久聽一位眼科醫生講述的一個真實故事，五歲的男孩，眼睛受傷，來醫院就診，情勢非常危及，孩子的視力每個小時都做衰退，而這時候，眼科診室門口排著很長的隊，幾十個患者在等待，為了搶時間給孩子動手術，他領著孩子的家屬擠過人群，要求當班醫生給孩子開診斷書以便安排手術，結果，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先生死活也不同意醫生先處理這個孩子，他的理由是：“這是醫院，你得按照規則來，大家都排隊，這孩子也必須排隊！”醫生跟老先生解釋這，“孩子的眼睛情況很緊急，如果錯過最好的治療時間，視力會受到嚴重影響。”那老先生說，我的眼睛雖然不緊急，但是我們必須維護排隊就醫的秩序，這是規則。你要偏袒那孩子，對我就不公平……”

看到這里的時候，不僅想問：什么叫做規則？

你讓給他，不過是多等20分鐘，而讓這孩子按秩序排隊，幾個小時排下來，可能他那雙眼睛就保不住了。一個活了七十多歲的老頭，要他犧牲20分鐘時間去保住一個五歲孩子的眼睛，他都不肯，他拿規則說事。

是的，文明社會，我們生下來，就活在各種規則中，走路有交通規則、職場有職業規則……然而所有的規則，都高不過“人道”這兩個字。生而為人，最重要的規則，做任何事情上都不可以輕易違背的規則，就是人道精神，這是人性的底線。

因此，我特別想問問在網絡上責備那位受傷女子“不講規則”的批評者，你捫心自問，自己講規則嗎？面對人家這么悲慘的遭遇，毫無惻隱之心，把她當作娛樂段子來消費，連世間最不能違背的人道規則都不遵守的你，有資格指責別人不守規則嗎？

人，之所以為人，是不是對同類應該有基本的善意和悲憫？死囚生病都要給治療呢，何況她不過是個任性的女子，就算任性，就算作，其罪當死么？

規則，有大規則和小規則；惡，也有大惡與小惡。如果說交通規則、醫院規則、動物園規則都是小規則，那么人道精神，與人為善是大規則；如果說亂闖紅燈、醫院鬧事、野生動物園下車是小惡，那么，對同類的悲慘遭遇幸災樂禍則是大惡！

沒有規則的社會是混亂的，而缺乏善意的社會則是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