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黑石頭

秦湄毳

火花深似海洋，卻藏不下羸弱的爹爹愛兒女的那顆心……

孩子考上大學，對一個農村家庭來說，是幸運也是不幸。陳老三獨身一人專心供養一雙兒女，兩個孩子很爭氣，同一年考上大學。

陳老三破天荒地在家陪了兄妹倆一個月，其間，爺三個一起賣冰棍，當走到小屯鎮的時候，發現這里竟全是黑色的灰塵，人們臉上也是灰蒙蒙的，只有人的牙齒有些不合時宜地白！

哥哥告訴妹妹這里都是小煤窯。他還說，班上小牛的爹在這里上工得了矽肺病，開胸驗肺才得到賠償，不過他爹也快不行了。妹妹問：“小牛家得到多少賠償金啊？”“十萬。”“天啊，這么多！”妹妹驚喜地叫。哥哥狠狠地說：“那是命換來的，多個逑！”哥哥沖著妹妹喊了句臟話，妹妹不再吭聲。他們轉頭時發現爹在跟人說話。

哥哥問：“爹，你剛才跟誰說什么呢？”爹爹囁嚅地答：“我在問路……”“爹，是真話嗎？”“那還有假？走吧，順著這條路往回走，離家近。你表叔說今天來家看你們！”他們走到家，表叔果然已經等在門口了。第二天，兄妹兩個上路，爹爹對他們囑咐叮嚀，兄妹兩個讓爹爹放心。哥哥壓低聲音用力說：“爹，你最近咳嗽，不要太辛苦！”

陳老三望著孩子遠去，轉身走進田間小路……“這可是一條最近的路，”他想著，“我都這個年紀，到哪里打工能掙到一個月三千多元呢……”

他走到了斜井口，“老三啊，咋又回來了？”他仔細辨認是誰在說話，上來的十幾個工友都是一個模樣，只有牙和眼輪是白的。他說：“孩子們上學去了，我沒事做，就想回來挖煤！”“別說瞎話了，這活兒誰要有一點活路，也不愿意來干。”

“開胸驗肺的那老牛，已經走了。”有人說，大家沉默了，小鄧在一邊哭泣，因為他還年輕，還不想死。“哭！哭頂屁用！”有人喊，“有能耐別來下窯！”

“還有兩天就要發工資啦！”大家又笑起來，巷道里充滿笑聲。

陳老三越咳越厲害了，可他依然認為“劃算”：搭上自己，供出倆大學生，劃算；五十歲的人了，一個月還能掙幾千塊，劃算；得了矽肺，獲賠十萬，劃算，劃算！

他堅持不讓孩子回來，終于，一直放心不下的哥哥叫上小妹，沿著那條被爹稱作“最近”的路，找到了盡頭，那如山的黑石頭，是他們的爹為他們追求的幸福。

黑石頭燃燒起來，燃燒在兩兄妹的眼里，心上。

火花深似海洋，卻藏不下羸弱的爹爹愛兒女的那顆心……

繼續前進摘自《情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