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書香

王曉玲

楊絳先生說，讀書貴在“追求精神享受”。她又說，“不過，讀書的‘樂在其中，并不等于追求享樂。鉆入書中世界，這邊爬爬，那邊停停，有時遇到心儀的人，聽到愜意的話，或者對心上懸掛的問題偶有所得，就好比開了心竅。”這個“樂”和“追求享樂”，該不是一回事吧？

讀書人之“樂”，在于作家之氣度、筆墨之勁健、豐厚之底蘊(yùn)、靈性之撥發(fā)。好書，靜中見生氣；妙書，輕松間出風(fēng)情；奇書，奔突之際現(xiàn)神采。氣度的流變，情韻的播撒，精魂的鋒芒，都在不言中。

相對而言，著書家之“樂”，在乎“造物”；買書者之“樂”，在乎“訪物”。這“物”，既有“境”、“知”，還有“人性”。比如，買書一般并無目的，隨便翻翻也是享受，無意入“境”遇相知，喜愛至極，其樂如何？再如，讀書的“樂趣”，從字里行間讀出鳥語花香、余音裊裊、萬馬奔騰、驚心動魄，甚至把自己的情感和閱歷都調(diào)動起來，融入詞句，其味幾何？

書香與綠樹、花草、夜風(fēng)一樣，教人忘卻時間在流逝。一冊冊翻覽在手，如同與老友品茗夜談，室內(nèi)彌香。對真正的讀者來說，有好書可讀，人間便沒有痛苦難耐的時光，沒有卑微無助的地位，沒有忐忑不安的窘?jīng)r。長期、專注、全身心地閱讀，潛移默化之間，便涵養(yǎng)了豁達(dá)心性。

難怪有人說：進(jìn)入讀書的心境，即便是陋室，也一樣能泡出一段沉醉好時光。誠如斯言，愛讀書的人，迷戀的是書中那種情感與智慧淡淡的清香，所謂“讀書隨處凈土，閉門即是深山”。讀者對于他喜歡作家的情感感悟，往往是無聲無息而來的。而一位讀書家則說，“將著者經(jīng)意的大問題化解得很小”，又繞道到著者的背后去思考、去感悟，這是讀書的獨(dú)妙樂趣。

作家對于讀書的感悟，更不同于一般讀者。即便只讀書名，也能品出奇妙情調(diào)。某朋友的一位作家好友，曾向朋友談到一位德國作家的作品。作家說：“我忘記了那位德國作家的名字了，卻記住了他的兩本書名：《門漸漸地開了》《永遠(yuǎn)不會過去的過去》。兩書名都給我豐富的想象，甚至有震撼的感覺，前一本書是動態(tài)的，門打開后將顯現(xiàn)的是什么呢？也許是一種驚疑的等候，或是一種驚喜的期盼。后一本書則引發(fā)我一個念頭——這個‘過去為何如此頑固，不肯退出時間舞臺？它究竟是一次邂逅，還是一次歷險(xiǎn)，甚或是一道刻在心上、難于撫慰的血痕？因?yàn)闊o法忘卻，竟然形成一種貫穿力——從昨天來，活在今天，并聯(lián)結(jié)到將來。”

讀書帶來豐富的想象，帶來深刻的感受，源于心靈與心靈會意的魅力。一本絕好的書，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給人“品不夠”的感受。有人問獲得茅盾文學(xué)獎的王安憶：能進(jìn)入你視野的優(yōu)秀作品是什么？她答：優(yōu)秀作品除了句子以外，要看到人、人性，也要看到好的故事和戲劇性，否則我很難說一聲好。

讀好書的幸福，是一種純潔而又明凈的幸福。閱讀帶來的愉悅和感受，不是其他生活方式所能獲得的。一卷在握的愜意，千金難買。一把小小的竹椅或木凳，就構(gòu)成一個富有的天地。一位朋友說，如果列出世界上最香的東西是什么，不是飯菜，不是香水，而是“書的墨香”。品一杯淡茶，捧一本散發(fā)墨香的好書，那是一種多么恬淡的境界。

（責(zé)任編輯 趙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