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奕涵
放假第三天,回到鄉下,我站在老樹下,樹葉織下的蔭翳溫柔地披在我身上。抬頭,清晨的陽光透過枝葉跳動在眼瞼之間,有我在城市中觸摸不到的風情,那是鄉土的風情。
弟弟和表妹在田埂上瘋鬧,稚子清脆的笑聲和著帶有一絲涼意的風吹過來,這樣的場景恍如昨日。露珠棲在草尖上,疏懶地折射出帶著晶瑩剔透的光。
鄉村的早晨帶著尚未睡醒的疏懶和冷清,是一卷被水模糊出風骨的水墨。
當舅媽叫我們吃中飯的嗓音穿透了陽光調出的溫暖色調時,我才曉得,是中午了。太陽躍上了頭頂,玩鬧的孩子們跑回家。我看見弟弟小臉紅撲撲,眼睛亮晶晶,就像從籠中脫出的小雛鳥,在這溫柔相待的綠色鄉土中打開心扉,愜意飛翔。——城市這座精雕細琢的鳥籠實在困了他太久。
當他撲到我身上軟著嗓音撒嬌時,我輕輕抹平他翹起的衣角,看著他邀功似的將緊緊箍在手中的小麻雀舉到我的面前,“姐姐,看小鳥。”
我有些犯難了,弟弟是喜歡這只小鳥的,而我該如何勸說他放這只小鳥自由呢?
“舅媽說這只小鳥活不過明天,”正當我犯難時,看見他嘟著小嘴,臟兮兮的小手扯了扯我的衣角,眼睛里有孩童的干凈和明媚,“那……我們把它放了好不好呀?”
我親愛的弟弟牢記著被困居在四角天地的無奈和焦躁,縱然他只是個孩子。他喜歡鄉野的自由,所以,他相信,他手中的小生命也一定會喜歡。
雛鳥展翅的姿態跌跌撞撞而又執拗,陽光輕輕地為它灰暗的羽翼染上了金黃,動作溫柔得像個慈母。閉了閉眼,任由現下慈愛的陽光溫和地描摹著我的五官,享受這午間舒適的安寧氣息。飛出去的雛鳥休憩在老樹的枝頭上,灰暗的羽毛上殘留著淺淺暖色的蜜黃。鄉村的午間充斥著生機勃勃的舒適和安寧,是一張被光涂抹出暖色的油畫。
已而夕陽在山。
當蔭翳完全籠罩下來時,能夠縹緲地聽見遠處幾戶人家的犬吠聲,荷塘中的蛙鳴陣陣。灰黑色是主調,門前兩個小家伙攏坐在一起,小腦袋挨得很近,屋內淺淺的燈光照在地上,他們目光驚奇地看著地縫中進進出出忙碌的螞蟻群。四只大眼睛圓圓的,看得那么認真,那么投入。
門前的稚子,地縫的螞蟻,被灰黑的色調抹得有些模糊,屋內的燈光充滿溫馨,稚子的眼睛透著亮色。——天黑了。
鄉村的黑夜彌漫著寂靜而溫馨的味道,是一幅被鉛勾勒出暖光的素描。一覺睡醒,陽光揉碎一般鋪灑在我床頭,是天亮了。下樓。現在是回到鄉下第四天。
出門,又看見藍藍的天,綠綠的地,又看見奔跑在田埂上的兩個小小身影,眼間有笑。嘿,又是一天了。
你好,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