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鈺菲
春
風一天天地變暖了。花很容易就開了。傍晚時分,滿園的花兒像是被精心涂抹上了暖風的色彩,每一朵都蒙上了晶瑩剔透的霞光。
操場旁的柳樹,是溫婉的淑女,用被風梳得極為柔順的長發輕拂著欄桿。柔軟輕薄的,雪花般的柳絮在風的指引下上下翻飛,它們飛舞著跳進教室的窗戶,看著黑板上的板書悄悄地落下。似是一個遲到的學生,害怕被老師批評踮著腳尖溜回座位上。它們是雪花的孩子吧,遺傳了母親的輕瑩潔白卻又帶著春天賦予它的特有的暖意。
冬青樹半紅半綠的葉間,鳥用它特有的清甜的喉嚨在說著些什么。花一朵一朵地在它們幾天來的勸說下開了,冬青樹也回應似的撒下了它積攢了一個冬天的緋紅。
樹下,孩子們的笑臉也越發溫暖了。
一棵樹
春天可以陪著這些鶯歌燕舞的時間已經不長,還用它翠綠的長裙給剛剛開放沒幾個星期又快凋零的有些黯淡的野花拂去晶瑩的淚痕。那些不舍的淚粘在空氣里,它們慢慢分裂,然后向上爬去。最后,春末的云層收留了它們,它們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首離別的詞悄然落下。
雨用春天里積攢的那些絲線細細地織成一幅景,定格在某個時刻,淅瀝的歌聲也鎖在了這幅離別里。
十年前的某個相同的時刻,伴隨男嬰出世時的第一聲啼哭,這顆樹的種子在潔白的屋的沾滿了風霜的陰影下勃發,而今,它披著歲月里多少個春天離去的腳步把屋子攏在陰影下。披著嫩黃羽衣的雛鳥在它父母的守護下站在巢里,傲然地用稚嫩的聲音宣布著自己對這棵樹的所有權。
靜靜地,離開世界的最后一秒,春天的一滴雨滴落在某片樹葉上,然后滑向土地。
雨
這時候,云一團一團的堆積著。這云呢,像是天空濃密的頭發:一會兒,隨風飛揚;一會兒,又厚厚地捂著。
但云總是一刻不停地移動著她沉重的腳步,像一個懷孕的女人,雖已大腹便便,但依然辛苦地操勞著家里的大小事務。
風一波一波地襲來,像海上巨大的浪頭,似要把云吞沒。
雨就是一個新生的孩子,不愿離開濃厚的云層,就像小孩子不愿上幼兒園。天空此刻已經陰沉了不少,一道閃電無情地撕開了這片厚重。雨一顆一顆先是飄了下來,輕輕地覆在泥土上。
一會兒后,由小聲的哭泣轉為大聲地傾訴,似要把滿腔的煩躁沉悶化為雨水。
雨毫不留情地砸了下來,密密麻麻地拍打著窗戶,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在街上亂竄著。
云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收斂起雨勢,把身子明顯輕了不少的雨擁在懷里。
雨也漸漸停住了,像一個多年漂泊后歸來的游子,緊緊偎在云中,不動了。
夏天的雨,就是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