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中看模糊語言的交際功能

安靜

摘要：在國外的語言學研究中，對英語中模糊語言的交際功能進行了詳盡的例證與分析，漢語同樣可以提供豐富的語言資料。本文以文學巨著《紅樓夢》為例，探討了模糊語言在小說中的交際功能。根據《紅樓夢》中豐富的語言素材，分別列舉和分析了模糊語言的多種交際功能。

關鍵詞：模糊語言；交際；紅樓夢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6）44-0088-02

一、引言

模糊的特性與語言天然共生，是語言的基本屬性。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是漸進和無窮盡的，這種客觀世界的模糊性和主觀世界的不確定性造成了思維與語言的模糊性。

1965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查德（Zadeh）教授發表了論文模糊集（Fuzzy Sets），并提出了模糊概念和模糊理論。自此以后，對模糊語言的研究變得越來越引人關注。如今，有更多的國內外專家和學者開始對模糊語言學感興趣。

本篇論文，基于在此領域已經取得的成果，將會有條理地展現和詳盡地分析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中出現的豐富的模糊語言素材。《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其地位如同英國的莎士比亞，在文學領域享有崇高的贊譽。《紅樓夢》是中國清代封建社會的一部百科全書，其內容不僅涉及有關社會、政治、經濟、文學、醫學、宗教、建筑等方面，而且還為文學欣賞提供了豐富的語言資料。

二、模糊語言的交際功能

1.傳達適量的信息。模糊語在交際中是很必要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說話者和聆聽者都沒有必要知道準確信息或說話者并不掌握準確信息。但是模糊語并不會影響交際的目的，相反，很多情況下，模糊語是更加合適的表達。例如：門子道：“這一種拐子，單管偷拐五六歲的兒女，養在一個僻靜之處；到十一二歲，度其容貌，帶至他鄉轉賣。當日這英蓮，我們天天哄他玩耍；雖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歲的光景，其模樣雖然出脫得齊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認。況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從胎里帶來的，所以我認得。”在這個例子中，“五六歲”、“僻靜之處”、“十一二歲”、“七八年”、“十二三歲”及“米粒大小”都是模糊語。聆聽者無法獲知具體年齡、詳細地址或尺寸大小，然而并不會帶來困擾，畢竟聆聽者并不需要知道更精確的信息。

2.委婉的表達。我們都知道，《紅樓夢》這本著作所描述的故事發生在中國清代，是以典型的封建社會為背景。中國人習慣用含蓄的方式表達情感，尤其是在封建社會。這種情況下，在交際過程中，模糊用語可以恰當地傳達信息又避免尷尬。例如：林黛玉啐道：“我難道為叫你疏他？我成了什么人了呢！我為的是我的心。”寶玉道：“我也為的是我的心。難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在這一段對話中，劃線短語“我的心”、“你的心”表達的是模糊語義。“我的心”是什么？是愛還是其他感情？黛玉和寶玉都沒有直接說出來，因為在封建社會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兩個人都不會用直接、開放的方式來表達愛意。黛玉想要告訴寶玉她的情義，卻羞于表達，為了避免尷尬和害臊，她用了模糊用詞來婉轉地傳遞這份愛意。這種委婉的表達方式要比直接的方式更符合東方人的習慣，更具美感，留給讀者更多的遐想空間。再如：王夫人問道：“正要問你，如今趙姨娘、周姨娘的月例是多少？”鳳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兩。趙姨娘有個環兄弟的二兩，共是四兩，另外四串錢。”王夫人道：“可都按數給他們？”鳳姐見問的奇怪，忙道：“怎么不按數給！”王夫人道：“前兒我恍惚聽見有人抱怨，說短了一吊錢，是什么原故？”上文中劃線的句子是種模糊的說法，王夫人為了避免傷害鳳姐的感情，用了一種模糊的措辭。事實上，王夫人的確聽到了別人對鳳姐的抱怨，但是她故意用模棱兩可的說法：恍惚聽到有人抱怨。這是我們中國人為了減少傷害和影響而常用的一種模糊的表達方法。

3.試探性的表述。有的情景中，說話者會故意使用一種模糊的表達方式，目的在于試探聆聽者的態度和立場。在聆聽者表達自己真實意圖和態度之前，說話者出于某種原因不愿或不敢清晰地、直接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例如：馬道婆見他如此說，便探他口氣說道：“我還用你說，難道都看不出來。也虧你們心里也不理論，只憑他去。倒也妙。”趙姨娘道：“我的娘，不憑他去，難道誰還敢把他怎么樣呢？”馬道婆聽說，鼻子里一笑，半晌說道：“不是我說句造孽的話，你們沒有本事！也難怪別人。明不敢怎樣，暗里也就算計了，還等到如今！”根據上下文，馬道婆看到趙姨娘與王熙鳳之間的利益矛盾，也明白賈寶玉與賈環地位的沖突，馬道婆便找到了發財的機會，故意引誘趙姨娘上鉤。馬道婆話中有話，試探趙姨娘對她的詭計的態度。趙姨娘看這道婆把握十足的神態，急不可耐地哀求馬道婆幫助，并立刻答應給她豐厚報酬。這時已經利欲熏心、利令智昏的趙姨娘，只盼望把王熙鳳、賈寶玉整死，一切都不顧了，立即把偷偷收藏的私房錢、衣裳、首飾拿出來，給了馬道婆又馬上寫了一張欠銀子五十兩的字據，交給道婆，這時馬道婆“滿口應承，伸手先將銀子拿了，然后收了契。”這才開始她真正的看家本事——巫術。用紙剪了兩個紙人兒，把鳳姐和寶玉二人的出生年月日時寫在紙上，又用藍紙剪出五個青面鬼與二個紙人用針釘在一起，回到廟中作法，以巫術咒語來傷害二人。

4.表現修辭效果。在文學作品中修辭是很常見的寫作手法，例如雙關語、比喻等，修辭手法可以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表達效果更加強烈，使文章更具趣味。例如：寶釵笑道：“寶兄弟，虧你每日雜學旁收的，難道就不知道酒興最熱，若熱吃下去，發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結在內，以五臟去暖他，豈不受害？從此還不快別吃那冷的了。”寶玉聽這話有情理，便放下冷酒，命人暖來方飲。黛玉磕著瓜子，只抿著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來，與黛玉送小手爐，黛玉因含笑問他：“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那里就冷死了我！”雪雁道：“紫鵑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來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懷中，笑道：“也虧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么他說了你就依，比圣旨還快些！”上文中劃線部分黛玉所說的話使用了雙關的修辭手法來表達暗含的意義。在黛玉說此話之前發生的事情才是黛玉真正所指。寶釵出于關心勸告寶玉，寶玉馬上聽從她的勸告，對此，黛玉說雪雁聽從別人的話，暗諷寶釵的關心和寶玉的言聽計從。從這個模糊語言的應用，我們可以看到黛玉嘲諷別人時表現的聰明和心思細膩。

5.留給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有時作者故意在文章中使用模糊語言，為了引起讀者的興趣，留給他們更多的想象空間，使作品回味綿長，更有魅力。模糊語言通常帶給讀者多種不同的理解，意義更加豐富。正如我們中國有句詩詞說的那樣，“此處無聲勝有聲”，沒有任何語言形象地描述出來，唯有留下一段空白讓人細細品味。例如：剛擦著，猛聽黛玉直聲叫道：“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冷汗，不作聲了。上文中劃線這句話并不是完整的句子，讀者不能推測出完整的意義。這個意義模糊的句子讓讀者很好奇：黛玉沒有說出的部分究竟是“你好狠心”還是“你好好保重”，作者留給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這種不完整和不準確反而會對讀者構成不可替代的吸引力。再如：林黛玉直瞪瞪地瞅了他半天，氣的一聲兒也說不出來。見寶玉憋的臉上紫脹，便咬著牙用指頭狠命的在他額顱上戳了一下，哼了一聲，咬牙說道：“你這……”剛說了兩個字，便又嘆了一口氣，仍拿起帕子來擦眼淚。這句話同樣是沒有完成的句子，黛玉想要說什么？“你這個傻子”或是其他含義。通過模糊語言的使用，作者留給讀者更大的空間去想象和理解作品中的人物。正如斷臂的維納斯一樣，不完整的故事對讀者的吸引力是難以取代的。雖然句子傳達的信息不夠精確和完整，但是讀者對作品的印象更加深刻。

三、結語

在語言的使用中，準確語言是必不可少的；同樣，模糊語言也是不可缺少的，其作用不可低估。模糊語言廣泛存在于日常交際和文學作品中，它在我們的交際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是有效交際的必要組成部分。因此，模糊語言值得我們深入地研究和思考。本文根據文學巨著《紅樓夢》中的語言素材分析總結了幾點模糊語言的交際功能，但是模糊語言的交際功能絕不僅限于此，對它的理解還需更加深入的耕讀與研究。雖然模糊語言具有其不可替代的交際功能，但是也存在著一定的缺點和不足。我們在使用模糊語言時要注意針對不同的交際對象，避免產生歧義，以免給交際帶來困難，或者造成不必要的經濟損失或精神方面的傷害，從而使語言更好地為我們的交際和生活服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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