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腳七
在人類歷史上,偉大的音樂家、偉大的歌手不計其數,但是有一位,她不僅很難稱得上偉大,甚至連能不能算一個“歌手”都還需要打上一個巨大的問號,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成為歌唱歷史上的獨特存在。從某種意義上講,她的歌聲,已經達到了人類聲音能夠達到的最高成就。她叫做弗洛倫斯·詹金斯,一位無法特殊的歌唱家,而《瑪格麗特》正是改編自她的故事。
瑪格麗特是一位生活無憂的貴婦,丈夫是當地受人尊敬的男爵,家產殷實,生活富足。像所有的貴婦一樣,瑪格麗特在略顯無聊的生活中有了自己的愛好,那就是唱歌。她定期邀請當地的上流社會人士,以及各種社會團體、媒體到自己家里的沙龍聚會,而聚會的重頭戲,正是瑪格麗特夫人的獨唱。
影片的開場吊足了我們的胃口,前來助興的歌手以美妙的歌聲博得了大家的掌聲和歡呼,瑪格麗特夫人終于壓軸登場,開口演唱的是花腔女高音的代表作,莫扎特《魔笛》中著名的“夜后詠嘆調”。但出乎我們意料的是,瑪格麗特顯然并不是一個優秀的歌手,事實上,她幾乎可以算作完全不適合唱歌的那類人——嚴重的跑調、走音、毫無節奏感、技巧生硬、歌聲刺耳。在場的聽眾一邊盡力忍住笑,一邊繼續認真地聽歌。他們顧忌著瑪格麗特夫人的貴族身份以及她是這些社會團體和公司的重要投資人的事實,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前途,哪怕面對的是毫無音樂天賦的瑪格麗特,這些上流人士們也不得不違心地報以掌聲和歡呼。對他們來說,定期地來參加聚會,并且對瑪格麗特夫人極盡褒獎,似乎也成了工作當中不得不忍受的一個部分。
但是《瑪格麗特》和“皇帝的新衣”不同的是,它并不是在批評人們的虛偽,而是反過去關注“皇帝”的心情。對于被人在表面上夸贊尊敬,但是背地里取笑的瑪格麗特來說,她的生活如何呢?她熱愛唱歌,這是毫無疑問的,哪怕她的歌唱技巧幾乎為零,現場表演效果也簡直就是災難,但她的滿腔熱情并不是假的。但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歌聲是多么的糟糕,正因為身邊沒有一個人敢對她說出真相,她也因此沉浸在夢想實現的滿足和自以為給丈夫帶來榮耀的驕傲里。但瞞和騙的生活總是會失控的,自我感覺越來越好的瑪格麗特決定要在音樂廳開一場真正的獨唱會。她為此請未了專業聲樂老師,特意開始制作服裝、籌劃場地。影片至此為止展現出的似乎是一個注定成為小丑的人物,盡管我們在這場必定失敗的努力中看到她的執著、堅持和熱情。
并沒有奇跡發生,瑪格麗特雖然努力練習,但是在音樂會上的表現仍然離普通人的水平相去甚遠。只不過觀眾們的嘲笑也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因為此前的訓練過于勞累,她在臺上并沒有唱幾句就吐血倒地。面對奔過來的丈夫,瑪格麗特嘴角血跡殷紅,卻不忘問道:“你喜歡嗎?”我們這才突然發現,她之所以不斷練習,不斷唱歌,想要登臺演出,除了自己對于歌唱的興趣以外,更多是想要引起丈夫的注意。也正是在這里,我們回顧整部影片的時候,發現瑪格麗特的生活竟是如此可憐——丈夫不僅在每次他唱歌的時候都找借口避開,甚至還表示過“她和我結婚只是為了我的頭銜”這樣的看法。影片的結尾,瑪格麗特發現了丈夫和情人的秘密交往,也最終不得不面對自己嗓音糟糕的殘酷事實,生活中兩個支柱轟然倒塌,頹然倒下的瑪格麗特已然沒有了影片開始時的意氣風發。
是的,瑪格麗特的可憐在于始終沒有機會看清真實的自己,但是更可憐的是,她富有、受尊敬、被奉承,但是卻從來不被理解。她的一切生活的中心,無非就是能讓丈夫聽到自己“美妙”的歌聲,即使這個夢想在我們看來如此荒謬和不切實際,但是對于瑪格麗特來講,這已然是貧瘠生活中的最大希望了。她的一切可笑和幼稚,在這個卑微的夢想面前,都成為了她生活悲劇的苦澀調料,成了她那無人應和的歌聲背后的慘淡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