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

陳海穎

她想：自己揭發了小花，也間接得罪了她的表哥梁經理，以后在這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了。

阿蘭站在一家酒樓的門前，看著招聘紙上的招聘職位——其中有收銀員。她的心情立即輕松了許多。

當她推門走進面試室，與面試官四目相碰時，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臉上滿是尷尬、窘迫。她囁嚅著喊了聲“梁經理”。梁經理的目光像鷹爪般鋒利地掃了她一下，她有點進退兩難地呆站在那里。

梁經理是阿蘭前一份工作的樓面經理，她是收銀員。她們收銀部門一共有八個人，分三個收款點，兩人一組，互相替換。她們自己有一句悄悄話：不懂私人進賬，枉作收銀員。

她們的“私人進賬”，就是“簽折扣”。樓面經理是有權給客人簽九折的，只要在餐卡上龍飛鳳舞地寫上“九折”，再簽上大名，收銀員就按九折收費了。收銀員先把客人的錢收過來，然后模仿經理的筆跡在餐卡上簽上“九折”和經理的名字，這樣，她們就有一筆“小進賬”了。阿蘭不但沒有簽過，而且還勸過她們幾回。

但她們依然我行我素。她們當中有一個叫小花，是梁經理的表妹，模仿梁經理簽名，惟妙惟肖。

有一回，小花與阿蘭同一個收款點，小花打單，阿蘭收錢。核算最后一張單時，忽然停電了。故此她們用計算機把錢算好，收了。那張單五百多塊。剛恢復用電時，有個客人來訂酒席，梁經理到前臺與客人商量菜式去了。部長也在樓面上忙著別的事，竟沒人來收款處詢問那張單打入收銀機了沒有。

小花說，那張單我們不要打，把錢分了。說著，一把奪過阿蘭手上的賬單和錢。阿蘭剛想奪回來，梁經理陪著老板向這邊走來，他們來清機收款了。

他們繞進收銀柜。小花很緊張，阿蘭也很緊張。阿蘭的臉憋得通紅，她覺得，小花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接著就會越陷越深，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想到這，阿蘭沖口而出：“還有一張單沒打進收銀機！”

結果小花被當即扣了押金和當月工資，還被炒了魷魚。

梁經理臉色發青，他狠狠地瞪了親表妹小花一眼，那深沉的目光也滑過阿蘭的臉，阿蘭嚇得馬上垂下了頭。她想：自己揭發了小花，也間接得罪了她的表哥梁經理，以后在這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了。那時她剛懷孕，于是她干脆辭職了。

后來聽同事說，梁經理過了幾個月也辭職了，而且多次向她們打聽阿蘭的電話號碼。她們怕他對阿蘭不利，所以推說不知道。

真是狹路相逢，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里碰到他，而且是她的面試官，那還用得著面試嗎？阿蘭微微鞠一鞠躬，轉過身，準備離去。

“阿蘭”，梁經理一面喊著她，一面站起來，說，“我曾經打聽過你的電話號碼，可惜打聽不到。”梁經理對著她輕輕地笑了笑，說：“這酒樓是我自己開的，我一直想找個既有工作經驗，又誠實可靠的人做收銀主管，我曾幾次想找你都找不著，今天正好你自己來了。”

阿蘭喜滋滋地跨出了酒樓的大門，外面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