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志：人生要“荒誕”，生活得找樂

李華

荒誕的世界里，沒有人能夠預料到下一秒劇情會走向何處。

——金承志

從《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哪里了》，到《五環之歌》，再到被熱議的《感覺身體被掏空》，身為彩虹合唱團指揮的金承志刷新了普通人對室內音樂的認知。你很難想象這些“神曲”和陽春白雪的《澤雅集》出自同一個人之手，而金承志自己說：“荒誕的世界才有魅惑力，在荒誕的世界里，沒有人能夠預料到下一秒劇情會走向何處。”

我本善良，卻也輕狂

受到關注之前，金承志早以輕狂成名于上海指揮圈。而他說，這種年少輕狂，與從小生長的家庭環境不無關系。小時候，他的外公明確規定了金承志對自己的稱呼：“叫外公一點都不洋氣，你直接喊我名字！”上五年級時，他半夜跑去網吧，媽媽發現以后跟他說：“以后我不會再干涉你，人生的支配權給你自己。”

上小學的時候，他參加了學校的合唱團。調皮的金承志當面指出“老師你給的音不準”，讓老師難堪。他從合唱團成員到被罰去彈鋼琴伴奏，再被貶去復印樂譜，最終令他大發牢騷：“合唱是全世界最無聊的事情。”

獲得自由的金承志在逃課、打電動游戲中度過了初中和高中，變成了學校里的“小混混”。臨近高考，他才意識到他模擬考試成績只有兩百分。最終，18歲的他放棄當年的高考，撿起荒廢了七八年的鋼琴與音樂，只身上北京跟隨音樂學院的老師學習，準備第二年考中國音樂學院。

對北京，金承志有著特殊的印象：一下車，放眼望去，一面是四惠東站這座龐大的交通樞紐，旁邊高樓林立，另一面卻是低矮的破舊老房和稠密的人群。這座城市里的每個人都被推著向前狂奔，和他理想中自然、隨性、快樂的構想越來越遠。

2007年，金承志考入中國音樂學院指揮系。但只上了一年學，他就申請到上海音樂學院借讀，理由是：上海這個城市更契合自己的氣質，去感覺那里還存有的“人與人之間微妙的儀式感”。再然后，他和幾個指揮系的同學一起組建了彩虹合唱團，并很快在上海的一些合唱團指揮演出。

彼時的金承志，留著一頭過肩的長發：中分，燙成大波浪。他笑著說：“那時候覺得，藝術家都應該打扮成這樣。”

光有風格還不行，他的性格也狂放不羈。組織排練，任何一個團員音準不對，他都會要求一遍一遍地重唱。如果仍然有瑕疵，他甚至會夸張地用雙手抓著頭發，作痛不欲生狀：“怎么還唱不對！”他生氣的時候，排練場的空氣都是靜止的。一次開會，領導講話用錯了一個詞，坐在下面的金承志馬上站起，當面指了出來：“你這不是沒文化么？”臺上的領導一臉無奈。

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即便是身邊的人，也想不出來金承志在創作和排練時下一秒會發生什么事。

2015年11月，金承志為崔薇&金承志年度作品音樂會作準備。考慮到整場的嚴肅音樂聽下來觀眾會很累，金承志突發奇想，決定寫一首搞怪的曲子當作最后的“彩蛋”。他打電話給朋友張士超：“我準備寫首歌調劑調劑氛圍，拿你的事兒說了哈。”張士超也沒多想，就“隨便你”了。可沒想到，金承志還真就“隨便”了，不僅三個小時就寫完了這首男女8聲部美聲合唱的詞曲，還融進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先是在編曲中“各種致敬”，向武俠小說《射雕英雄傳》致敬，向美國導演昆汀致敬，向20世紀80年代各種電玩致敬。然后，金承志帶領合唱團的男生戴著墨鏡上場，理由是這些理工科男唱這么“不正經”的作品時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他還設計了一個“彩蛋”，讓張士超到臺上送鑰匙，嚇得張士超哀嚎一聲“啪”地掛了電話……

2016年1月，這首歌曲在音樂會上公演后，晚上金承志的手機就被記者們打停機了，而遠在哈爾濱的張士超到菜場買菜，賣菜大媽見到他張口就問：“張士超，你到底把鑰匙放在哪里了？”網友們興致勃勃地發了個“大獎”，認為這是“年度第一神曲”……

半年后，《感覺身體被掏空》現身高雅嚴肅的日文專場音樂會上。開場是各種“葛優癱”的畫面；演唱團成員身穿黑西裝和晚禮服，卻頭戴萌萌噠的毛絨耳朵；歌曲中植入了鬼畜般的烏鴉叫、狗吠；而金承志站在舞臺中央，戴著熊掌手套、表情浮夸地一邊指揮一邊分飾兩角念獨白……

金承志玩得如此之“嗨”，觀眾們從此知道：原來室內音樂并不是那么艱深晦澀，還可以如此生動幽默詼諧。

革自己的命，有神經質

金承志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張士超》和《掏空》在網絡上大熱之后，不少廣告主不斷找上門，運營團隊里也開始有人提議增加這類作品在演出中的數量，金承志果斷拒絕：“一桌菜不能沒有甜點，但也不可能全是甜點。不過，九分的嚴肅和一分的幽默感要繼續保持。”

于是，金承志一面游刃有余地面對媒體，一面增加合唱團的排演難度。他拒絕了電視節目的邀約。“讓我的團隊上娛樂節目，沒門。拿團員的精力去消費大眾，以擴充我的個人影響力，這種事情我干不了。作為一個清醒者，我應該與娛樂節目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才好。”

金承志表現出來的是音樂界段子手的模樣，內心卻滿眼的詩與遠方。“我一個朋友說，聽完我的《凈光山晨景》《澤雅集》，會覺得這個作曲家一定是風雅的青年。后來見了面，覺得我是個‘神經質闊少。其實，我的靈魂里住著一個很可愛的小女生，寫過很多可愛的曲子，比如《小溪》。”與“三小時揮筆而就”的“逗趣”作品相比，對待嚴肅作品，他會細水長流慢慢打磨。2017年，他準備將南宋詩人辛棄疾的詞寫入曲目中。

嚴肅的金承志還有個特別奇怪的夢想——40歲前辦“熊孩子專場”。“合唱欠缺好作品，尤其欠缺適合中小學生的作品。我現在帶童聲合唱團，擺在第一位的就是讓孩子們真正喜歡上音樂，不要成為比賽機器。我想用十年時間，一年寫14首歌，就叫‘熊孩子專場。十年后把140首歌編成一本書，按照難度分成1至7級，這樣孩子們就可以唱了。”

金承志用“神經質”三個字形容自己，他設想自己的老年就像他寫的《砍柴阿公》里的阿公那樣，“別人快意飛馬又如何，我偏要三天打魚兩天種地。就算腿腳不利索，不小心跌倒了，也要在別人聞聲投來目光時仰起頭，耍個帥”。

有問有答

問：《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里了》和《感覺身體被掏空》都帶有很強的“網感”，這種“網感”是你有意識的嗎？

答：服藥多年，深受其害。

問：如果你的身體明明已經被掏空，你還會接著掏空自己嗎？這時候會怎么辦？

答：誰說胖子不會被掏空的？胖子被掏空起來也是很可怕的，因為我自己就是個胖子。我每次被掏空以后，都要花比常人多兩倍的精力才能恢復起來，因為營養要跟上。

問：作為一名指揮，現在成了“網紅”感覺如何？

答：我先確定我今天是不是帶了智商出門……就我這波瀾不驚的臉蛋，這驚為天人的身段，也就高曉松能和我匹敵了。

問：為什么你的很多歌的名字都非常長？作為指揮，為什么你每次都要一人分飾兩角念獨白？

答：開玩笑要盡興，所以搞怪的作品名稱想多長就拉多長。一人分飾多角嘛，是因為我從小就跟自己玩，自己跟自己演，其實主要是感覺自念自答比較酷。

問：你怎么看自己？風雅的青年，還是“神經質”闊少？

答：都對。而且我是一個有趣的男——孩——子，重點出來了，我還單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