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感是最舒適的愛情

陶瓷兔子

小J自從成功跟她的男神牽手之后，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如果說愛情能夠給人脫胎換骨的力量，她則必然是這種力量最好的代言人。

當她帶著矜持溫柔的微笑，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穿著搖曳生姿的豹紋長裙，畫著精致甜美的妝容，有如從時尚雜志中走出來的明星挽著男神走進來的時候，我們都驚呆了，這還是那個每天穿著運動衣去上班，忙起來連頭發都顧不上打理，不知BB霜隔離霜和防曬霜有什么區別聯系，笑起來恨不得露出十顆牙齒的小J姑娘嗎？

席間她偷偷地靠過來，問我，你看我今天的打扮還可以吧？我連忙恭維，豈止可以，簡直是要美死人了。她這才終于露出一點我們熟悉的狡黠的微笑，“我上個月可是惡補了幾十本時尚雜志啊。”她小心翼翼地撫一下長裙，“我這一身，可是一個月的工資，好心疼。”

她在這邊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衣服沾上醬湯，反觀坐在另外一邊的她的男神，倒是很入鄉隨俗的抹起了袖子，對著啤酒瓶口仰起頭喝下，跟旁邊坐的人聊起足球不時冒出兩句無傷大雅的粗口。怎么看，也不是她口中高冷的“金融新貴”的模樣。

“倒也不是他要求我，他其實什么也沒說。”小J幽幽地嘆一口氣，“是我自己覺得自己不夠好，每天早上看著他，那么好的人跟我在一起，都好像是中了大獎一樣幸運的感覺。所以很努力地想讓自己變得好看一點，優秀一點，才有安心一些，有配得上他的感覺。”

于是她每天偷偷地提前半小時起床，梳洗完畢畫上淡妝之后再偷偷地回來，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裝作也剛剛醒，給他一個清新明亮的笑臉和morning kiss。

于是她將自己用了多年的大寶棄之如敝履，天天晚上不管加班到多晚都不忘記敷面膜，而且在對自己的臉進行一切保養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洗手間，悄無聲息的默默進行。“要保持神秘感”小J說，“聽說男人如果看到女人敷面膜會很反感的。”

于是她給自己開列了一個書單，每晚不管多困，也要抽出時間讀上幾頁，她甚至用吃晚飯的時間健身，幾個月沒見，本來就細長的腰線目測又瘦了一圈。她看著我們手中的奶茶和馬卡龍，露出就義一般糾結又悲壯的表情，惡狠狠的咽一口口水，“我能忍住，男神至上男神至上……算了，還是讓我咬一小口，就一小口。”

像一只繃緊的彈簧，將自己緊緊地拉扯纏繞，小心翼翼地愛著，像是對待什么稀世珍寶。

聚會結束之后我們當中被譽為愛情專家的女生說，“看他倆這樣估計維持不了多久。”其他人雖然不敢點頭，卻也是懷著同樣的想法，目送小J挽著男神姍姍離去婀娜多姿的背影。

果然，幾個月后又一次見到小J時，她又換上了千年不變的運動風，平底鞋，扎著個隨意的馬尾，笑起來和從前一樣的神色飛揚，她站起身來招呼我們的時候，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豪放和大方。而身邊坐著的，依然是她的男神。

她偷偷給我講了這樣的故事，在他們戀愛一周年紀念日的那天，也許是因為她太開心，也許是因為他們喝了不少的紅酒，也許是她壓抑了自己太久。反正就在某個時刻，她不知道為何完全忘記了身邊他的存在，她給自己沖了一杯橙汁，翻箱倒柜的找出壓在箱底的皮卡丘睡衣，像從前一樣，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打開電視，從小抽屜里掏出久違的零食，腳斜搭在沙發上嗑起了瓜子。

不知道自導自演到哪一個橋段的時候，她忽然反應過來男神還坐在一旁，像是從夢游中被忽然叫醒的人一般，茫然而窘迫的拂掉身邊的瓜子皮，迎上男神灼灼的眼神。他一言不發地帶著滿意的笑，眼神溫柔的像是害怕驚嚇到一只迷路的動物。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溫柔帶給她的錯覺，讓她覺得，坐在一屋子亂糟糟的衣服和零食中安然不動的她的男神，和這樣安逸舒適的氣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契合感。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我實在是忍不住八卦的心。小J臉一紅低下頭不語，還是一邊的男神淡然接上“然后我們就去領證了。”

似乎所有的愛情都要經過“我-你-我們”這樣的過程，從關注自己的感受轉移到關注對方的一點一滴，直到慢慢磨合找到兩個人最舒適的相處模式。就像兩顆火熱的心，在熔爐中慢慢摸索彼此的溫度，然后一點一點溶解自己，接納對方。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你”大概是每個珍視愛情的人都必須經過的糾結，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卻擔心我愛的是蘋果而你喜歡菠蘿，想要讓自己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全新的人，卻擔心你會覺得不習慣，想要每天陪在你的身邊怕你厭煩，想要讓你自由怕你抱怨我漠不關心。

這樣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摸索，一不小心就會用力過猛，讓對方覺得窒息又陌生，戀愛中最為殘忍的并不是“我不愛你”或是“別再出現在我身邊”，而是“你變了，而我曾經愛過你。”

年少的時候總是羨慕電視劇里的愛情，仿佛是打了雞血一樣愛得驚天動地。聽到“平淡的愛”這樣的話總會嗤之以鼻覺得無趣，好像是一盤冷掉的香灰，或是一杯溫吞不再冰爽透心的白水，不再誘人，不再曼妙不再浪漫和新奇，微弱的好像不存在。

可是愛情原本就是個很嬌氣的東西，它經不起太多的矯情，你死我活和無理取鬧，也經不起任何的偽裝，刻意討好和忍辱負重。經不起你放棄的那個自己心中微弱的怨念和不甘，這樣的憤懣一不留神就變成抱怨，然后又為自己招致更多的厭煩。

當她拂去所有的驚喜，榮幸，不敢置信和小心翼翼。才是愛情最原本的樣子，當她不再刻意的感受他的存在，他才真正存在于她的生命。

不用刻意去討好與迎合，我不知道該如何愛你，那又怎么樣呢，有什么值得著急的呢，一生還長，讓我們慢慢學會用最舒適的姿態相處。這或許才是愛情最恰當的模樣，就像穿著一雙好鞋，你感覺不到它，好像還是光著腳一樣，它卻能陪你去遠方。